柳南衣满脸不忿，其实刚才听见街上那三个人说低价可以买棉衣，柳南衣就已经明白秦长淮的心意。
人心难测，人性薄凉。这世上有善良感恩的好人，也有不知满足的无赖。
“我过去瞧瞧，叔叔看我说的对不对。”柳南衣狡黠的朝秦长淮眨眨眼。掀开车帘就朝外走去。
秦长淮还想出声阻拦，她已经带上兜帽，跃下马车去。
盛开见状，朝车内看到秦长淮眼色，连忙跟上柳南衣。
今日柳南衣穿了件大红斗篷，兜帽上还带着一圈白色貂毛。她的脸藏在兜帽里，风一吹，白色绒毛细细拍打着她莹白的脸，让人看了心里痒痒的。
柳南衣绕开人群，走进锦衣阁。
铺里的伙计都认识她。柳大小姐现在算是锦衣阁的老板娘了，只是她不愿接管这里的营收。
今日掌柜徐三娘不在，外出看货去了，店里只有几个伙计。柳南衣问了几句这两日卖棉衣的情况，心里有了底。
那妇人还在门口吵吵嚷嚷，骂的很难听。
店小二想推开她给外面要进来的人让个道。
想不到她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拍着大腿哭喊：
“打人了！为富不仁啊，你们这些挨千刀到！这么冷的天，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外挨饿受冻……”
一旁的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围起来看热闹。
妇人见人越聚越多，哭喊的更欢实了。
这时一双深棕底绣梅花月牙靴出现在她面前。妇人原本捂着脸，透过指缝她往上看去，眼前站了一个身穿朱底绣金缎圆领褙子，外面还披了件红色貂毛披风的年轻少女站在自己面。
她向妇人伸手，语调平和，“起来吧，别哭了。”
妇人坐在地上不肯起，“你是谁？”
“我这这里管事的。”柳南衣回她，转头又对一旁的伙计说：“她要哪种棉衣，去拿一件给她。”
妇人和伙计皆是一愣，妇人喜得拍拍屁|股立即从地上站起来。
伙计原来见柳南衣过来管事，还以为她要出手教训那个妇人，还等着看好戏。
没想到柳大小姐居然叫自己去取一件棉衣来？
若每个人都像她那样上门闹一闹就有免费的棉衣拿，以后其他人岂不是有样学样，这锦衣阁还怎么做生意？
但柳南衣是靖王的未婚妻，这锦衣阁王爷也吩咐过，已经作为彩礼送给柳南衣了。
伙计自然不敢不从，从里面挑了一件妇人穿的棉衣拿给柳南衣。
妇人望着柳南衣手里厚实绵软的新衣裳，眼里露出贪婪的光，伸手就要去接。
柳南衣拿着棉衣的手往后一缩：“这棉衣可以免费送你。但是锦衣阁外面贴的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普通百姓可以低价购买，若是无家可归的人，可以白得一件棉衣。还可以到靖王城北的庄子上去干活抵钱。”
“什么？”那妇人像被蛰了一口，顿时跳起来，“就这么一件破衣裳，还要老娘给你们做工抵钱，你们也太黑心了！大家快来看呀，靖王安得什么心，用一件衣服就想白得一个人工，他若是真想行善，为什么不干脆免费送！”
“是啊……”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着。
其实很多人也有疑问，许多富贵人家做善事，不都是免费送米布粥的吗？怎么靖王不但要收钱，还要人做工。
柳南衣笑了笑，“也罢，你既然不愿做工，这衣服也可以送你。但意思就不一样了。这是施舍。”
妇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是柳南衣说衣服可以白送，她也就忍住了没开口。管他施舍不施舍呢，老娘拿到衣服再说。
“今年大雪，天气严寒，这是天灾，不是人祸。在天灾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柳南衣正气凌然。
“穷人，富人。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都有自己的难处要挨。未必见得富人就过的比你轻松些。
靖王当年十六岁就上沙场搏命时，我们大家却在京城享受这平安盛世不是么？所以今日的生活是他拿命换来的，他也担得起这身富贵。”
“锦衣阁为什么要低价出售棉衣？一是为了防止有人冒领再拿去倒卖。像这位大姐，我店里伙计说你已经是第三次来了。第一次来时送了你一件小娃穿的棉袄。第二次你低价买了件男子穿的。今日你又来……”柳南衣笑笑。
妇人面色有些讪讪，她分明是知道锦衣阁赠棉衣的规矩。
“但既然你来了，我也愿意给你这衣服。你先为家中小儿和丈夫寻得新衣，最后才想到自己，你也是个好母亲，好娘子。”
柳南衣话锋一转，“可是，今日大家若白拿了别人东西，有心人会觉得欠了一份人情。佛家说这就是结下了因果，来日是要还的。
但大家若是出银子自己买，那就是正常买卖。拿回家去问心无愧。靖王爷也没想要大家还这个人情。”
此话一出，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自己买的确实觉得问心无愧。
大家被柳南衣一番话点醒，这才明白秦长淮的良苦用心。
“还有。为什么要人去做工。我们的棉衣只送给无家可归的人。那些人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了。此时如果能寻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找一份活计有口饭吃。凭双手养活自己，难道不好吗？”
柳南衣一身红衣站在雪地里，她的嗓音婉转动听，声虽不大，却字字句句落在人心头。
“那些受嗟来之食的，好吃懒做只想白拿别人施舍的。是放弃了自己为人的尊严。”
柳南衣再度看向那妇人，把棉衣递给她：“如果你想这样，一件棉衣锦衣阁还是送的起的。”
“好！”
“说的好！”人群里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纷纷爆发出赞叹和呼喊。
“想不到靖王爷这么有心，真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好王爷。”
“是啊，与人为善，还不受因果。我娘就信佛，改天我要让她去庙里给靖王祈福。”
“那些流浪汉，流落街头还容易出事，或行乞或偷盗。靖王把他们安排到庄子上去做工，也是一件善事。想得真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