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衣被带到大理寺,这次去的却不是后面的内庭。而是直接下了诏狱。
阴暗潮湿的监牢内,充满了血腥和铁锈的气味。
何宽和几个侍卫带着柳南衣来到日常审犯人的所在。
那里立着几根木桩,还有一张半旧不新的木桌。
桌面上放了几样刑具,木板上还有斑驳的暗红色印记,让人忍不住想像上面曾浸染多少犯人的鲜血。
柳南衣虽活了两世,也曾来过牢中。但还是第一次以嫌犯的身份被带到狱中来。
一个身穿青衣的侍卫抱起桌上各式各样的刑具,往旁边一扔,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他往桌边一坐,翻开卷宗,不客气的说:“何寺卿,开始问话吧。”
饶是柳南衣知道那人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还是有些犯怵。
柳南衣看他一眼,这人什么身份?对何宽说话都这样不客气。
若是大理寺的人,肯定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吩咐何宽,那定然是宫里的人,说不定……还是皇上身边的人。
也只有皇上身边的人才有这样的官威。
何宽似乎也不太喜欢那青衣侍卫,但碍于情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例行公事般开始对柳南衣问话。
何宽先问了柳南衣是否知道那块地产出铁矿的事。
柳南衣如实回答知道。
“那块地你是从何得来的?”何宽目光锐利。
“是靖王送的。”柳南衣说的是实话,自然也没有半点心虚。
这时那青衣侍卫从悠闲的坐姿改为身子前倾,如秃鹰发现猎物般盯着柳南衣。
“他为何要送你那块地?”何宽又问。
柳南衣迟疑片刻,轻笑一声极为自然的说:“京中总有世家公子送我各种东西,王爷的心思……想必也和他们一样吧。”
说完脸上还带了一丝羞赧。
可不是么,亲事都定下了。靖王可以说是抱得美人归。
她这样一说,倒显得何宽问的问题有些蠢,为何送她东西?自然是为了讨美人欢心。何宽有些尴尬。
那青衣侍卫却阴恻恻的问:“男人送女子大都送些首饰脂粉,再不济送些折扇、酸诗。他为何偏偏送块地?”
“呵。”柳南衣不屑笑了一声,“金银玉器本姑娘见得多了,折扇脂粉一般都当面退回。但什么人会送姑娘一块地?我倒对那样的男子颇为好奇。”
她这样一说,青衣侍卫的话被堵了回去。
倒显得秦长淮讨姑娘欢心很有一套,而青衣侍卫只是那些不入眼的庸俗男子。
青衣侍卫有些着恼,套话道:“那他为何又把地拿回去?”
柳南衣蹙眉:“大人这是什么话,王爷何时把地要回去了?难道你送姑娘东西,过些时日还要再拿回去?”
“噗。”何宽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急忙憋住。
“那块地柳姑娘后来是如何处理的?”何宽接过话题问道。
“那块地我本打算叫人种些果树,谁知农户开垦时挖出了土锭铁,消息就很快传开了。”
“待我过去看时,已经有很多人围观。其中还有一个叫刘达的铁矿商人,他对那块地很感兴趣,我就把地卖给了他。”柳南衣回答的很自然。
“柳小姐可知刘达现在如何了?”何宽的目光带着审视。
柳南衣昨日才定亲,都没有出门,所以她的表情做不得伪,“小女子不知。”
“他的人头被砍下来,像灯笼般挂在城门上。”何宽说得很慢,犀利的眼神不放过柳南衣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但柳南衣确实才知道刘达的死讯,她显得很吃惊。
“什么,刘达死了?” 还死的这样惨。
“嗯。”何宽别开眼,柳南衣表情自然,刘达的死她事先应该不知。
“你说把地卖给他,可有什么凭据?”
柳南衣从衣袖中拿出秦长淮交给她的文书递给何宽。
何宽细细看了一遍,又递给青衣侍卫。
文书上签过刘达的名字,还按了他的手印。大理寺里有刘达递上来的诉讼,上面也有他的手印,对比一下就知真假。
何宽把文书交给下面的人去比对。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回来,对何宽点点头。
文书过关,柳南衣心里略放松了些。这事一定不能把秦长淮和柳家牵扯进来。
何宽看青衣侍卫一眼:“陆统领觉得如何,柳小姐似乎与此事关联不大。”
陆统领斜了何宽一眼,“就这么几句话对付了?何大人莫不是……呵呵。”
这阴阳怪气的话说一半,让何宽想反驳都找不到话头。
何宽气结:“陆统领还有什么要问,尽管问便是。早知该由陆统领主审,何某真是多事了!”
“如此甚好。”陆统领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来人,将嫌犯柳南衣绑到桩上去。”
此言一出,柳南衣和何宽都变了颜色。
按说柳南衣的回答没什么破绽,不该将她收监用刑。况且她还是柳琮的女儿,多少会留些情面。
但陆况是皇帝身边的人,他的所做作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上的意思。
何宽一时吃不准什么情况,没有把握,也就未出言阻止。
一旁的侍卫应声,拉住柳南衣的手腕就要往刑柱上带。
柳南衣甩开侍卫的手:“我自己会走。但我倒是要问问陆统领,小女子犯了什么罪,你要对我用刑?”
陆况抿了抿嘴,用脚踢弄着地上的刑具:“包庇预谋造反的反贼,将铁矿赠与他用来制造兵器,你说这是什么罪?”
“我的铁矿没有赠与任何人,只是卖给了刘达。至于刘达把地给了何人,又如何处理的,我并不知道。”柳南衣面色有些发白,但言语间依旧很镇定。
“哼。”陆况冷哼一声,冲一旁的侍卫抬抬下巴。
那两人就用粗硬的麻绳将柳南衣呈十字状绑在了刑柱上。
陆况在刑具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段皮鞭。
“柳小姐细皮嫩。。肉的,陆某也有些不忍。”他缓缓走近,将来皮鞭一下下拍打在掌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那鞭子有拇指粗细,上面沾满暗红的血迹,看的人心惊肉跳。
柳南衣是有些怕,她生得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花模样。但她到底是柳琮的女儿,武将世家养不出懦弱认怂的孩子。
柳南衣挺直脊梁,一双杏眸含着怒意瞪视陆况:“陆统领这是打算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陆况并不答话,皮鞭破空之声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