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搂着年幼的七皇子，带了皱纹的眼角迸出泪花。
这可怜的孩子，总算熬出些盼头了。
秦默虽然年幼，但是很懂事，也早熟。孙嬷嬷是他在宫里唯一亲近的人。
“孙嬷嬷你怎么哭了？”
“嬷嬷这是高兴的，你知不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
秦默有些懵懂：“我以后不用和苏额娘住在一处了。”
孙嬷嬷粗糙的手摸着他的头，“你以后到了新额娘那边，要好好听话，不要惹事。那位新额娘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秦默懂事的点点头。
孙嬷嬷知道那位叶嫔，她入宫多年，生性温和，早些年也得过皇帝宠幸，但不知是身子有隐疾还是子孙缘薄，一直没有怀孕。
随着进宫的年轻女子越来越多，这些老人自然也很少得皇帝宠幸了。
如今皇上把七皇子给她带，一层意思承认了七皇子也是他的儿子，别人欺辱不得，另外也是让叶嫔有个寄托。
一个嫔妃如果年老之后在宫中还没有自己的子嗣，是很孤寂凄惨的，秦默的生母已故，若两人相处的好，自然能像母子一般相依为命。
这对叶嫔和七皇子来说，都是件好事。
“孙嬷嬷，你不同我一起去吗？”秦默见孙嬷嬷只是帮他收拾衣物，自己的东西却没动，不由问道。
孙嬷嬷眼圈红了，“老奴是苏嫔娘娘这边的人，自然不能跟去。”
秦默愣住，当即红了眼，孙嬷嬷就像他的亲人一般，如果孙嬷嬷不能跟去，那他也不想去了。
“那我也不去了。”秦默毕竟是个孩子，开始耍起脾气来。
“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孩子困在一个奴婢身边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孙嬷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秦默分析了利弊。
秦默虽年幼，但好歹听懂了一些。他去叶嫔娘娘那里，未来才有出头之日。
秦默想起秦长淮那个温暖的怀抱，他对自己说：“你也是你父皇的儿子。”
他对孙嬷嬷说：“嬷嬷你等着，我去跟父皇说，让你也一起跟去叶嫔娘娘那儿。”
孙嬷嬷还想拦着。孩子一阵风似的朝御书房跑去。
*
秦默静静的跪在御书房外头，小小的身姿在雪中挺立，如一棵倔强的松柏。
秦越在御书房中会见大臣，李常德劝秦越回去。
但小小的人儿不说话，只是执拗的跪在外头。
李常德动了恻隐之心，这孩子虽没有母妃，但看来也是个机敏的。再说日后也养在叶嫔膝下……
于是他趁秦越停下喝茶的时候，走上前通报了一声。
秦越默了一瞬，“让他跪着吧，看他能跪多久。”
*
秦越处理完政事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暗，见台阶下还跪着一个小小的“雪人”。
他的眉眼和斗篷上都落满了雪花，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秦越倒是忘了外面还有个人跪着，他只当秦越一个小孩能有多大气性，一会儿就跪不住走了吧。
没想到……
秦越望向他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细细端详秦默的脸。
那张小脸在雪地里冻得青紫，眉眼间的傲气有几分像他。但更多的是随了那个答应。
当初秦越醉酒去了苏嫔寝宫，碰巧苏嫔不在，他拉了那眉目清秀的丫头一把，她跌进他怀里，之后的一切就都顺水推舟了。
后来因为她怀孕，就封了她一个答应，也算没亏待她。只想不到是个福薄的。
秦越看着那张脸，倒想起那个答应来。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那模样倒惹人怜爱。
“起来吧。你因何跪在此处？”秦越语气中带着威严。
秦默先是给秦越磕了个头，然后才回道：“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稚子的声音还奶声奶气的。
秦越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说来听听。”
“儿臣谢父皇安排的恩典。儿臣自幼由孙嬷嬷照顾，我想让孙嬷嬷随我同去叶嫔娘娘的静安宫。”
原来是为这么件事。
“这事是谁教你来说的？”
“这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对秦越来说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不过他明白，对这孩子来说，可能是件大事。大概孙嬷嬷是他身边唯一信赖的人。
秦越点头允了，又对李常德道：“你陪他同去，把事情安排妥当。苏嫔那里再派两个得力的嬷嬷过去。”
“是。”李常德尖声应道，上前搀扶起跪在雪地里的孩子，匆匆下去了……
*
城北的庄子里，盛开看到满仓库的棉花和黄管事攀谈起来。
“哎，黄管事，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啊，叫人种了这么多棉花。今年严寒，棉花价格飞涨。”
黄管事讪讪的笑，当初柳南衣要他种棉花，他还在心里觉得大小姐不懂事呢。
“嘿嘿，这都是大小姐英明。是她吩咐我们种棉花的。”
盛开听了，心里对柳南衣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柳大小姐真是王爷的福星啊！
她一出现，先是治好了王爷的病。
然后她叫自己买的那块地开出铁矿，解了王爷的燃眉之急。
现在庄子上这么多棉花，那些在山地中练兵的弟兄们就不必挨冻了。
王爷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当家主母娶过门啊，等柳大小姐嫁到王府……
盛开想起石榴那灵动的大眼睛和一惊一乍的害羞模样，心头痒痒的。
***
靖王府中。
盛开将所得的棉花数量和对应的市场价格报给秦长淮。
“你明日把银票送去定北侯府的庄子上，再让锦衣阁用这批棉花多做些寻常百姓穿的棉袄棉被。”
“是。”盛开得令离去。
秦长淮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着桌面：“陆、归、舟……”
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他视线里。不得不说陆归舟递给秦越的奏章分析入理，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不过想起柳南衣在入睡时也曾经念着这个名字。
他又觉得陆归舟和小东西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陆归舟当初还帮过柳琮定乱，为什么南儿这么恨他。她对他知道多少？
秦长淮觉得他又要去一趟定北侯府了，最近天气严寒，来回不便，最好是能在那里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