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想到此，心中泛起一股寒意。秦长淮之所以会如此轻易的交出兵权，是不是早就知道大靖会有此一劫，而他就坐等收渔翁之利，等着看自己笑话，再将兵权收回，甚至他还想要更多！
此时已经不是脸面的问题了，而是亡国易主，江山更迭。
秦长淮，他果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此刻的秦越已经没有太多愤怒，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紧张。
西凉和北狄，最多从大靖的国土上撕下块肉来，但凉州不同。
凉州靠近京城，若是那伙反贼一路朝京城开进，不出数月，军队就会逼近京城，兵临城下。
当年五子夺嫡，秦越也是腥风血雨里过来的。
但多年未再经历这样危机，他一时间倒有些不太适应，变得愈加烦躁不安。
他想找个人商议，但他最信任的萧文康去了苏城，暂时还未回来。之前那群酒囊饭袋就争不出个结果来，
“来人！”秦越高喊。
李常德应了声匆匆跑进来，“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替朕研墨，朕要写信给萧文康。”
不多时，秦越最信任的御内侍卫，骑快马匆匆从明黄色的宫墙内疾驰而去，正是朝着南面。
*
彭城。
宁远在军帐中，捏开侍卫送来的蜜蜡丸。抽出里面的纸条看了。随即就将那薄如蝉翼的纸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宁远站在舆图前，看着眼前的地图沉默无语。
北狄出兵虽突然，但并没有尽全力。每次出兵也只是小打小闹，倒像是意图牵制彭城的兵力，方便西凉进攻。
西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刺进大靖西面。
而与此同时，凉州反了。
宁远此时终于真正明白了当初秦绍元说的：只需在不该出手时别出手。
秦绍元定然会往京城去，北狄在这边牵制着他，他想动也动不了。这江山无论谁坐，都是秦家的。
若是秦绍元输了，宁远在边境御敌，与此事毫无干系。
若秦绍元赢了，宁国公府有宁远在，秦绍元登基后也不会为难他们。不光不会为难他，甚至还会拉拢他。
曾经的少年，已经开始权衡利弊，为家族前途考虑。
秦越不是什么好皇帝，单看他对秦长淮所做的一切就知道了。所以宁远对秦越没有任何愧疚感。
宁远看向桌案上的木匣，那里面放着一副卷轴和一方丝帕。他日日在这边城，已经快忘了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
那些悸动和心酸，随着日日上阵杀敌的磨砺，似乎已变得很久远了。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而她，听说也有了一双儿女。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宁远摸着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有几分心酸。
如此执着的爱一个人，可她却不知道，甚至知道了也不在意。真的值得吗？
或者，这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沉沦，与他人无关。
宁远甩甩头，如果自己不出手，秦绍元承诺会除掉柳南衣身边的男人。
宁远不再是昔日那个少年，没那么天真。大靖战神的威名不是虚得的。但秦绍元写了一封密函给宁远。
就是刚才宁远烧掉的那份，这份密函让宁远有几分动摇。
如果秦长淮真的死了，这一切都和宁远无关，他可以置身事外。
有朝一日他回到京城，时过境迁，他有私生子，她也带着一双儿女。那么他们还是般配的吧？
毕竟他未正式成婚过，从世俗的目光看，娶她应当是够了。那双儿女他也可以抚养长大。
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知不觉，宁远竟幻想了这么许多。他不由得自嘲的笑笑。
真是她看他一眼，他连日后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这一切看起来多么完美，他可以置身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尘埃落定之后，接近柳南衣，日后就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人。
既如此，那便试试吧。
宁远垂眸笑笑，他不是什么君子，从来都不是。
*
凉州。
秦绍元这段日子犹如一张被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
目前看来，一切都在他计算之内。
西凉狼子野心，想侵吞大靖国土，趁乱打劫。
北狄和他早有勾连，他许给北狄皇子的条件，足够让他心动，所以北狄会在彭城那一带虚张声势。
而宁远即便看破了也不会说破，一个人有渴求的，就有弱点。
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苏城的秦长淮。
原本南越也要参与到此事中来，但秦长淮不知同白澜说了什么，南越目前还按兵不动，似乎不打算掺这趟浑水。
不过，对于秦长淮，他可是备了一份大礼要送他。
当初秦长淮抢了他的“太子妃”这笔账还未算，就算现在他身边有了萧姝，也已经不在乎柳南衣跟着谁。但要坐稳皇位，秦长淮必除。
秦绍元站在城楼上朝远处眺望，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他拔剑转身喝问。
只见一个看起来年纪较轻的侍卫从转角处走出来，带着几分紧张道：“回太子，是柴大人派我来请您用膳。”
“嗯，知道了。”
秦绍元收起剑，他没什么胃口吃饭。
事实上自从掌控凉州以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他太紧张，太想赢。
他必须赢，不然身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见秦绍元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那小侍卫又说了一句：“柴大人说今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
“哦？厨房知道我爱吃什么？”
“回太子，是炸酱面。”侍卫觑着秦绍元的神色。
果然他顿了顿，从城楼上走下来，面色看起来和缓不少，“那就去尝尝。”
临行前，萧姝做的就是一碗炸酱面。
她的手艺不算顶尖，但在他们最困难的那段日子，萧姝经常做各种面食给两人吃。
吃得最多的就是炸酱面。吃面食可以不用另外炒菜，这样省银子，而且味道也不错。
浓郁的酱汁淋在面条上，配上雪白的面条，和几片牛肉。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秦绍元想到此处，还真有些饿了。
待他在桌边坐下，柴庆端了一海碗的炸酱面上来，秦绍元看到那碗面，却是愣了愣。随即他二话不说，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