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恭敬的坐在萧娴对面。
同为堂姐妹，一个嫁给父亲，一个欲嫁给儿子。
这关系不能说不尴尬。但萧姝此刻的拘束和恭敬是因为对面的人不再单单是她年少时一起玩耍的堂姐。
而是因为她是当今圣上的宠妃。
四周的宫女内侍已被萧贵妃屏退。
“姐姐。”萧姝低眉顺眼的喊了一声，“姐姐近来可好？”
萧娴懒懒得拨弄着镶着猫眼石的金指套，慵懒道：“还不是老样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萧姝陪着笑，“我从宫外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四方斋的点心。有豌豆黄、桂花糕。宫里的吃食精贵，但没有这些小吃吧？”
其实宫里什么点心都有，只是没有自由罢了。
做了贵妃，就不能随意再去四方斋这样的地方吃点心。
“妹妹有心了。”萧娴疏懒一笑，拈起一块豌豆黄，放到口中细细品尝。
却觉得甜腻了些，许是自己上了年岁，喜欢吃的东西越发清淡。
她想起自己在宫外时，秦长淮常带她去四方斋吃东西。
那时的四方斋很热闹，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
“姐姐，好吃吗？”萧姝小心翼翼的询问，打断了萧娴的回忆。
“嗯。”萧娴淡淡应了声，借着豌豆黄的味道继续忆往昔。
那时她还小，最喜欢吃这些甜甜蜜蜜的糕点。
有一次，秦长淮带她去城外的一个别庄玩。
他在那庄子里种了满园的梨花，桃红梨白，美不胜收。可她喜欢作一作，证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
庄子里的下人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那些菜蔬都是当季，鸡鸭鱼肉也很新鲜。但萧娴故意嫌弃都是农家菜，不合她的胃口。
说想吃四方斋的豌豆黄了。
秦长淮二话不说，骑上追雪，回城里给她把点心买来。
古人云：一骑红尘妃子笑。
那时候萧娴虽不是妃子，但看着少年郎骑马飞驰而去的飒爽英姿，还是笑得很灿烂。
那豌豆黄到她怀里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热气。不知是秦长淮的体温，还是点心的余温。
“好吃吗？”秦长淮不爱吃这些，但看着她津津有味的样子，还是宠溺的问。
那时候的甜，如今再尝不到。
她还记得和他靠坐在梨花树下，他吻得生涩而霸道。
末了，为掩盖自己的羞涩，他还“嫌弃”她，满嘴都是豌豆黄味。
萧娴的眼角有些湿润，她看向眼前的堂妹，自己当年也是那样的年纪。那样的一腔孤勇。
她的性子，随父亲萧文康。她想做人上人。
为了萧家的利益，九五至尊和一个只会打仗的王爷之间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只是这些年，她从来不敢在秦越面前耍性子。
后悔吗？萧娴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又无数次把这个无聊的问题抹杀。
没什么悔不悔的。
他不怪她。他说过不怪她选择秦越的。
人往高处走，人性总是趋利避害。况且她身后还有世家。
然后他仰头就喝下那杯毒酒，没有片刻犹豫。没给她踟蹰的机会。
他们之间的过往，从那一刻起就断的干干净净。
“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吧。”萧娴看向眼前的堂妹，“最是无情帝王家，所有人都以为我走的顺遂。这条路，太苦了。”
萧姝不解，每次她进宫来看望堂姐，她总是高高在上，过得很好的样子。
怎么会不好呢？这宫里只有一个贵妃娘娘。皇后之下就是她。而帝后相敬如宾已有多年了。
皇上独宠她一人，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
“姐姐你进了宫，享受着荣华富贵，万人敬仰……”萧姝顿了顿，“妹妹若是进了宫，就可以时常来看你。我们姐妹也有个伴。”
“姝儿，眼下太子对你无意，你就算嫁给他。日后也不一定得到恩宠。况且……”
况且秦绍元日后能不能当上帝王还是个未知数。
“你父亲是将军，你让他同太子商量。找个过得去的理由退了这门亲。等过些时日，再为你谋划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萧娴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太子哥哥。”萧姝红了眼，不管萧娴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
“你们都以为我是贪图荣华富贵才想做太子妃，可我从小进宫遇见他时就喜欢上他了。”
萧娴见她这般执着，也不再劝，毕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你真想嫁太子，就要稳得住。秦绍元需要的是一个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姻亲。你如果帮不到，至少不要拖他后腿。”萧娴的话一针见血。
萧姝立起身子，认真听着。
“你也不要哭闹，上赶着嫁他。男人对于唾手可得的东西，向来不懂得珍惜。有人抢的东西才好呢，明白吗？”
萧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做呢？”
“等。”萧娴说了一个字。
等？等到他来退婚吗？萧姝又焦虑起来。
萧娴看她沉不住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那里有面铜镜，你过去照照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大伤初愈，形容枯槁。莫说太子，就算是个寻常公子见了你，也要考量一番。”
“是吗？”萧姝知道自己脸色很差，身上还留了许多疤，想到此更绝望了。
“想做人上人，就要吃得苦中苦，沉得住气。你不是说爱慕太子，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想嫁给他吗？”
“是！”萧姝坚定的点点头。
“太子迟早要完婚，就算他的正妃不是你。他也要纳侧妃。若你只是为了嫁给他，你还等得起。”萧娴镇定的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姝顿时开朗了许多，对啊。她一心想着当太子妃，但是太子肯定不会只娶一个。
就算她家族的势力不足以把她送上正妃之位，只最终要能嫁给他，她可以等。
她一定会让太子哥哥看见自己的真心的。
而且她打听过，柳南衣追随靖王去了南边的苏城，也许太子哥哥日久不见她，对她的念想就淡了也说不定。
“日后你无事，多往我这里走走。不要去东宫了，明白吗？”
“恩，多谢姐姐！”堂姐肯帮她，让萧姝看见了希望，也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