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的功夫,宁远再抬头,眼前那常常入梦的背影竟然不见了。
他有些慌乱的朝前跑了几步。
差点撞上从茶楼里出来的柳南衣,好在秦长淮眼疾手快,不着痕迹的搂过柳南衣,将她护在怀里。
“宁远?!”倒是柳南衣先喊出了他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高大许多,黑了,也结实了。若从前他是个文弱少年,现在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宁远听见她呼唤自己名字那一瞬,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此刻她离得自己这样近,似乎触手可及。
在彭城无数孤寂的夜晚,他梦里总有那样一个温柔动人的声音出现在梦中。
艳若桃李的粉颊,凝眸望着他,一双玉臂勾在他脖颈。“宁远,阿远……”
秦长淮一声轻咳,把宁远从梦中拉回来。
“靖王爷。”宁远立即回过神来,朝秦长淮施礼。
在战场上秦长淮是他的上峰,如今在京里见到,宁远也恭敬行礼。
随后他才目光坦荡的看向柳南衣,笑着叫了一声:“南衣。”
“你不是在边境么?怎么回京了。”柳南衣朝他笑笑。
“皇上特许我回京过年。你们这是……?”宁远打量着她手中的包裹。
“何寺卿喜得麟儿,我隔日要去看看芷兰。”宁远也算跟薄芷兰熟悉。
以前薄芷兰、宁蓉、宁远和柳南衣在一起玩过。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是个跟在姐姐身后的孩子。
“薄姐姐嫁给了何寺卿?我两年未曾回京,对京里的事都不大清楚了。”宁远的语气像个久别重逢的故友。
“嗯,孩子都有了。”柳南衣笑道。
“我们也快了。”秦长淮说着把柳南衣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宁远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任由他如何掩饰,想恢复镇定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知道他们定亲了,可是……听秦长淮的语气,他们竟已成亲了么?
前段日子秦长淮还在彭城和他一起抗敌,才回来没多久,他们竟然……成亲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宁远嘴角翕动,竭力想说些什么,但那一句恭喜哽在喉间,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恭喜宁小将军军功彪炳,晋升忠武将军。”秦长淮倒是出言恭喜宁远。
“靖王爷,客气了。”宁远终于白着脸,无神的回了一句。
柳南衣有些意外,想不到宁远年纪轻轻,竟已当上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秦长淮冲他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说完与柳南衣十指相扣,从他面前迤迤然离去。
宁远木然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想起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中,一个男子若是被女子伤透了心。
身边总会有一样女子送他的东西,比如丝帕,或者玉佩之类的。供他睹物思人。
可宁远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他竟连怀念她的物件也没有。连资格……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充其量把他当做一个故友的小弟罢了。
他做了这么多,只为有一天能脱胎换骨站在她面前,叫她高看一眼,叫她意外。
叫她重新认识那个宁远。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是个男人。
可惜,就算秦长淮道出一声恭喜,道出他少年成名的功绩,也没引起她半点关注。
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宁远开始自嘲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满眼泪水,好似遇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
路过的人,用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他离京两年,人也变化不少,一时间还真无人认出他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
此刻,对面的茶楼上,有一青衣男子注意到了站在街上大笑的宁远。
问身边的同伴:“那是谁?”
同伴是个白衣书生,他侧目朝街上瞧了一眼,“那不是宁国公的世子吗?怎么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诶,他不是在北境么,怎地回京来了。”
青衣男子听得同伴这么说,眸光一闪,“方才我见他和靖王说了几句,宁远和秦长淮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吧?”
“宁远和秦长淮交情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当年他可是追柳南衣追的紧。”
“哦?此话怎讲?”
“唉,你是不知道啊。当年柳家大小姐还小,她喜欢骑马。京城里不知多少公子哥成日去那马场候着,就为了见她一面。或借着骑马攀谈几句。那时候啊,宁国公的长女宁蓉、亲恩伯府的薄芷兰和定北侯嫡女柳南衣三人常在一块。宁远就是借着有个好姐姐,才能成日跟在她们后面。”
白衣书生喝了口茶:“多少人羡慕不来啊,都恨不得父母再给生出个姐妹来跟柳南衣成了手帕交,这样也好有机会亲近美人。”
青衣男子笑骂:“你这纨绔,当年也没少觊觎京城第一美人吧?”
白衣书生打了个哈哈,“某自知配不上,也不敢去凑那热闹。”
青衣男子又朝街上看了一眼,笑道:“看那样子,倒是个情种。如此,倒是可以……”
他凑近白衣书生,对他低语了几句。
白衣书生诧异:“这倒不至于吧,他到底还是宁国公府的世子,谁会傻到为了一个女人就……”
青衣男子不耐道:“成不成还要问过他才知,你且去安排,抓紧时间。我看他不日又要去北边。”
白衣书生点头应是,神态没了刚才的戏谑,多了几分恭敬。
*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马车里柳南衣温顺靠在秦长淮身侧。
“什么故意的?”秦长淮装作不知。
柳南衣笑笑,醋缸都打翻了,还装。
秦长淮看到她揶揄的神情,紧紧将人扣在怀里,“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在宁国公府的水榭里。这位小世子拉着你不放,随后被你推进了水里。”
柳南衣瞠目,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如何知道的?”
秦长淮嘴角微勾,他玄月门门主的位置难道是白做的么?对自家娘子的过往情事自然要调查的一清二楚。
包括成亲当日,她收到兄长送来的木刻小人。
似想到什么,秦长淮有些不悦,搂住她,轻咬那樱粉的唇瓣,那力度似乎要将她完完全全融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