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本就坐了些乐师,那些人看看秦长淮的脸色,见王爷微微颔首。就开始奏起乐来。
那些舞姬纤腰长腿,姿态曼妙。若是和寻常女子比起来,确实算得上美貌可人。
但秦长淮兴趣缺缺,他捏着手中的酒盏轻晃。脸上带出几丝不耐烦来。
周拥带了几分醉意,有些邀功似的对秦长淮道:“王爷如何?这些美人……”
不待他说完,秦长淮已经站起身来,“美人很好,周大人慢慢欣赏。秦某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这态度……简直是在打人的脸。宾客还在厅内,主人却起身走了。
周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如果不是迫于秦长淮的地位和当年在武将中的威名,周拥说不定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什么玩意儿!老子好心带几个美人给你,看不上也就算了,起身离席算怎么回事。
不过周拥在下人的恭送下离开靖王府时,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因为他看见了在院子里陪着柳南衣散步的秦长淮。
柳南衣穿了见藕合色襦裙,微微靠在秦长淮身侧。眉眼间带了几分娇嗔,似乎是在对着秦长淮撒娇。
只那一眼让周拥觉得筋骨酥软,那美人若是对他撒娇。要求什么他都愿意给。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靖王确实看不上他带来的那些庸脂俗粉。
都说秦长淮娶了京城有名的美人,周拥只道是因为定北侯的名气,众人才夸赞他的女儿。
想不到却是真的叫人一眼难忘的美人。
周拥此次来,只是想对这位日后在苏城定居的藩王示好,可既然马屁拍到马腿上,只能败兴而归,但心里却嫉恨上了秦长淮。
* * *
宁古塔的衙门比起京城的,那自是破旧不堪。
别说京城,就是大靖上下随便哪个州县的衙门,恐怕都比这里的好。
如果不是为了看管那些个被流放的犯人,皇上恐怕连个县衙都懒得在这里设。
柴庆站在对街的暗巷中,朝县衙望去,随后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跟上,翻墙进了县衙。
从来没有人来宁古塔的衙门劫狱。
一来流放的这里的人原本就已是重罪,再进一次衙门也无关痛痒。左右已经落到此处,还有什么更惨的?
再则,到了这里,远离家乡哪里还会有同伴冒死来劫狱。
秦绍元其实不一定有事,毕竟他还是那个人的嫡子。
况且也是妻子遭歹人袭击,他出于自卫才动手杀人,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柴庆等人却是不想再等了,让太子爷住在那样的破院子里,每日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
秦绍元能忍,他们都不能能。迟早有反意,不如现在就动手吧。
几阵刀光剑影,柴庆带着一对人杀进了衙门大牢。因为是晚上,许多衙役也回去了。
简直像切菜一样容易,比当初在万寿山逼宫那一夜可容易多了。
柴庆带着一身血腥气冲进去的时候,秦绍元倒没什么诧异的神色。
原本他们就计划偷偷离开宁古塔了,没想到临时出了这样的岔子。
柴庆一刀砍断监狱门上的铁链,“殿下,我们来迟,让您受苦了。”
秦绍元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踏着稳健的步子走出牢门,“她怎么样?”
他出门第一句问的就是萧姝。
一旁的庄达心中一凌,好在柴庆拦下了他。要是现在他凑上去说一句:她被我砍了……
“就在城外的马车上,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柴庆利落的回答。
“嗯。”秦绍元点点头,“那院子处理了么?”
“回殿下,已经烧了。”
秦绍元步履未停,带着满身戾气朝外走,“把这衙门也烧了。”
柴庆看了一眼关在狱中的乌合之众,还有倒在地上重伤的衙役,迅速回了声:“是!”
*
于是那夜宁古塔的衙门在冲天火光中,只剩断壁残垣。尽管后面官府的衙役赶来,和附近的百姓竭力扑救这走水的衙门,但这火势来得又凶又猛,衙门还是被烧了大半。
无论是这监牢,还是他曾经住过的院子,都是见证秦绍元落魄的痕迹,他全都不想留下。
掀开马车的布帘,萧姝带着呜咽扑进他怀里。
那力气大的把秦绍元往后一推,差点没撞下马车去。
他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我这不是来了么。”
萧姝抽泣着:“姝儿害怕……”
“怕什么?”
怕再也见不到你,怕就这样死在宁古塔这冰寒的不毛之地。
但萧姝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马车已经在黑暗的旷野中疾驰起来。
萧姝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只要跟着他就好。只要绍元哥哥在身边,她就有活下去的力量。
*
次日宁古塔的县令,陷入了当官生涯以来最大的困境。衙门被人烧了。
烧了倒也罢了。但衙门的大牢里还关着人。关着曾经的太子爷。
原本县令是送了本折子到上头去的,说太子在这边杀了人,至于要如何处理,还得问问上面的意思。
但上面的回信还没来,他又要递一份折子上去,人在他手里……没了。
关太子的那间牢房里,有一具烧得不成人形,无法辨认的尸首,看骨架是个成年男子,但旁的信息,宁古塔的仵作就再也判断不出来了。
县令急出一身汗来,前太子在他手里没了。
昨夜有人劫狱,从那些还未完全烧焦的衙役尸首上可以看到刀伤。衙门也不会无缘无故起火。
但劫狱的人到底是为救谁?毕竟大牢里关了这么多人。
所以前太子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县太爷觉得自己的命数已经到头了。他哆嗦着,也不知该怎么向上峰汇报。
若说太子死了吧,他难辞其咎。若说太子跑了?那可……可就更复杂了。
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太子的党羽来劫狱,他都没看住!
师爷见县太爷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对他耳语几句:“太爷不如就报太子死了。皇上能将他贬到此处,想来也没多少父子情分。况且太子存了那样的心思。皇上自己下不了手,这不就是天意吗?”
县太爷心一横牙一咬,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