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元远远站在山头,看着那条岔道上的兵马,从一开始的士气满满,到后来的自乱阵脚。
再到后来……几乎如退潮般,零零散散朝后四散奔逃。
“一群废物!”他气得咬牙切齿。秦长淮再一次打破他的计划。
秦长淮和柳家勾连在一起,对他很是不利。
父皇有心扶持萧姝的父亲萧子石。
可萧子石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带兵去北边,还未上战场,自己倒先把腿摔断了。
秦绍元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不想上战场,才故意把腿摔折。不然一个骑马多年的武将,好好的却从马上摔下来,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秦绍元带着满身戾气回到东宫,天色已暗。
跟在他身边自幼照顾他的苏嬷嬷还等在门口。
苏嬷嬷是他的奶娘,秦绍元平日里对她也较为敬重。
“苏嬷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等在外面?”秦绍元随口问了句。
“回殿下的话,萧将军的女儿萧姝等了您一天了。”
“她又来做什么?!”秦绍元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倒是有不知轻重的撞了上来。
“这都锁宫门了,她是打算夜间宿在东宫?”秦绍元说着朝偏殿走去。
苏嬷嬷连忙跟上,“老奴也劝过萧姑娘,说这不合礼法,但她说今日一定要见到您。”
秦绍元已大踏步走进屋内,梨花木桌旁的女子连忙站起身。
萧姝今日是用心打扮过的,浅蓝底团花杭绸褙子,水绿色蹙金海棠花纱绣裙,显得小腰盈盈一握。
自从太子妃的事定下之后,萧姝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宫里跑。虽然宫里派了教习规矩的嬷嬷到萧府。
但她总能找些借口,到东宫去见见秦绍元。哪怕远远打个照面也是好的。
秦绍元本就无意于她,他看中的是柳南衣和定北侯府的实力。就算没有柳琮,柳南衣的姿色也是京中一绝。
所以今日他才会派兵埋伏在进京必经的山路上,希望能除掉秦长淮。
但没想到,他的小皇叔已恢复至此,甚至比之前还要可怕。
一百人的精卫,大败千余人!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再联想到秦长淮在北境也是以少胜多,把柳琮从白鹤谷救出来。
秦绍元更是心烦意乱。
“太子哥哥,你去哪里了。姝儿等你一天了。”萧姝话语间带着娇嗔。
秦绍元顿时大怒,他去哪里还需要向她解释?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秦绍元没好气的看向她。
萧姝一怔,自从父亲没去成北边,太子对她的态度就冷淡许多。
原本见她时还勉强有些笑脸,从那以后明显对她敷衍起来。
“姝儿知道现在有些晚了,但是……”
“知道晚了你还留在东宫。萧家的家教就教出如此女子?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不知道宫门要落锁了么?”
秦绍元一连串的质问,让萧姝委屈极了。她自然知道宫门要落锁,可她就是想找机会和他接近才……
可惜秦绍元明显不待见她,还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
萧姝低下头,忍着泪道:“姝儿知道错了。”
“苏嬷嬷,你派人送她出宫。”秦绍元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是。”苏嬷嬷见秦绍元大发雷霆,显然是心情不佳。上前小声劝道:“萧姑娘先随老奴走吧。”
“太子哥哥……”萧姝还想说些什么。
“滚!”秦绍元喉间低低吐出一个字。“你但凡能有柳南衣三分,也不至于如此招人厌烦。”
萧姝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捂脸跑了出去。
苏嬷嬷忙派一个小太监提了灯笼追上去。这宫里地方大,若是夜间乱走迷了路也麻烦。
柳南衣,柳南衣!萧姝边跑边哭。
萧姝在宫宴时就看出太子对柳南衣不一般。但是她已经和靖王定亲了。为什么太子哥哥心里还是想着那个贱人!
都是因为柳南衣,太子哥哥才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她萧姝也是将军之女,哪里比不上她。除了一张脸,柳南衣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最近京里还在传她跟个侍卫私奔了,这样名声狼藉的女子,哪里配的上太子。
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她萧姝的!
*
秦长淮蒙着柳南衣的眼,把她抱进马车中。
柳南衣嗔怪,“我在白鹤谷也见过尸体,没这样娇贵。”
“这些东西,你还是少看。”秦长淮命人清理前方的道路,继续赶路,出了山应该能到山脚下的客栈休息。
这一战,秦长淮的手下几乎没有折损,有人受了伤,但并不危及生命,队伍里的人也备了伤药。
一路上,大家明里暗里都对柳南衣拿出的毒十分赞赏。如果没有先前那些人毒性发作,自乱阵脚。
这一仗他们打的不会这样轻松。少不得要折损几个弟兄。谁的命不是命呢。这次全靠这未来的王妃。
马车里,秦长淮的白色锦袍上沾了血迹。车厢内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不想让她看。可今日她还是偷偷看见了。
他的剑好快,或者,他本身就是一把杀人的利刃。任何人面对战神的剑,都没有逃脱的机会。
柳南衣带了几分惧意,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
秦长淮似乎感受到她的疏离,“他们若不来寻死,我也不会动手杀人。”
“不过……”秦长淮顿了顿,“从十六岁起,叔叔这双手就沾满了血腥。你怕吗?”
柳南衣清亮的眸子看着他,摇摇头,“不怕。”
“嗤!小骗子。”
“真的不怕。父亲也是征战多年的武将。他杀的都是扰我大靖子民的蛮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柳南衣说得头头是道,“战神自十六岁开始保家卫国。也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这话逗乐了秦长淮,但因为身上脏,他没有靠近。
“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做什么英雄,而是要反了这凌霄宝殿,你又当如何?”
柳南衣默了一瞬,咬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啧,跟着老东西学坏了。你骂我是狗?”
“我不是那个意思。”
……
夜色韫浓,山间小路上一队人马举着火把。
队伍中的马车随着山路颠簸,摇摇晃晃。车厢内映出灯笼橘色的光。
在这夜色中,好像天地间带着希望的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