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顾全大局，是少有的奇女子，沈长休怎能因个人私心而责怪长公主。”
“我……”婉琰长公主听到这一言，不觉哽咽起来。
边地的冷风她吹了多少年，动荡的局势让她几次险些丧命，可她都挺过来了。
不为别的，她是公主，她有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
无数委屈，无数心酸，她必须自己咽下去。
如今听到沈长休的知心之语，婉琰长公主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即便会被人诟病，但只要她在乎的人懂，那便是值得的。
“这些年……”沈长休顿了顿。
他想问问婉琰长公主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话只出口了一半，不自觉的停住了。
边地部族与朝中的关系，直到这些年才算是缓解了一二。
想来，即便婉琰嫁给了边地部族中，最大部族的族长。
但那边地部族林立，想要入侵中原的并非一两个，因此并不能完全约束。
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况中，即便衣食不缺，想来婉琰长公主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多舒心。
且中原与边地部族日常风物，饮食习惯皆不同。
婉琰贵为公主，需要去适应，肯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还都是面上能看到的一些事宜，至于那些隐藏在深处，无法触及的，便更是艰难了。
但即使艰难至此，如今的边地最大的部族，新任族长已经向中原称臣，这其中有魏家的功劳，有将士们的付出。
而婉琰长公主，独自一人，用她的才干赢得了尊重，也影响了边地部族新任的族长，这才有了今日的安宁。
想到此，沈长休只有痛心。
他好心疼婉琰长公主，心疼这些年，她所独自面对的一切。
婉琰长公主很聪慧，从前便是，只是从前的聪明，让她成为皇族中最耀眼的存在。
而现在的聪慧，是经历过岁月的磨砺后，沉淀而成的内在力量。
她看着昔日曾誓言要嫁的男子，看到他眼中的疼惜与不忍，轻轻的笑了。
“我现在很好，因为又见到了你。”
如浮云般清淡的一句话，让沈长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怕自己会流下眼泪，更怕被眼前的婉琰长公主看到他的眼泪。
当年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却不能做任何事，转身面对的，是家族的凄凉情景。
沈长休有时候独自想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到现在。
可每每想到那个远在边地的女子，便会生出一种勇气。
天各一方，但只要想到这世上还有她在，便会觉得心中甚慰。
婉琰长公主仔细看着沈长休，他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华意气。
可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沈长休感觉到，有一只细软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睁开眼，对上婉琰长公主的明眸。
“婉琰。”沈长休一声低呼，握紧婉琰长公主抚赏自己脸颊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和记忆中相差无二的温暖怀抱，令婉琰长公主片刻失神。
“长休。”婉琰长公主一字一字的说道。
每一个字落音显得很轻，但却在心中描画了千千万万遍。
终于，她可以再次唤起这个名字。
蔷薇的香气萦绕在熏风中，寂寂无声，唯有低声啜泣。
好一阵子后，两人终于平复了彼此的心绪。
互相看着对方，眼中都是微笑。
他们顺着曾经走过的路，慢慢踱步，感受着春日的气息。
“你的那两个侄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吧，记忆里还都只是孩子呢。”
婉琰长公主谈起沈渡和沈汘，面带笑容。
“时间一晃真快啊，他们长大了，我也老了。”沈长休徐徐说道。
“我不觉得时间快，简直像一点一点度过的。”
婉琰长公主说着，眼神黯淡下来。
沈长休皱了皱眉，意识到婉琰长公主定然是想起了在边地部族的事情，忙换了话题。
“这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吧，可发现什么变化了吗？”
婉琰长公主闻言，向奉灵园四处看了看，觉得似乎扩建了一些。
“那里的池塘，以前倒是不见。”
“等夏日里芙蕖开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两人说着话，朝前方的池塘走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婉琰长公主说得欲言又止。
沈长休脚步一停，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能期盼的，便是沈家儿孙安好，侄子沈渡可以光复沈家门楣。
但若是说到自己，心底那个一直埋藏的心愿，可还能说出？
“你呢，有什么打算？”沈长休反问道。
婉琰长公主摇摇头，话语中显出几分不悦，“沈长休，你说你老了，可我觉得你倒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习惯言不由衷。”
沈长休一滞，随即爽朗一笑。
“你还笑。”婉琰长公主没好气的看着身旁的男子。
沈长休略微想了想，收起笑容。
正色到：“那么，在下想问问长公主，若是在下这几日进宫求见太后，长公主可又异议？”
婉琰长公主闻言笑了，这个沈长休，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非要等到自己急了，才肯将心中的真话说出来。
“你是臣子，要面见太后是你的事，何必问我？”婉琰长公主故意佯装不行。
沈长休轻轻一笑，“既然长公主不愿多言，那在下，只好按照当年的约定行事了，还望长公主这一次，信守诺言才好。”
人生是自己的，要如何活着，应该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那些聒噪的鸭子们，既然是鸭子，自然只会本能的呱呱乱叫。
不懂人的感情是正常的，管它们做什么。
这个简单的道理，若是活到这个岁数还不懂，那也算白活了。
看着一脸傲然的沈长休，婉琰长公主被逗笑了，果然还是记忆中的他啊。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关于婉琰长公主要与曾经的状元郎沈长休成亲的事情，开始在人群中流传。
人们先是惊讶于婉琰长公主何时回来的，竟然一点风声都未透露。
几下里打听才知道，原来婉琰长公主回来时恰好是夜里。
因此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