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以父亲畏罪自尽为由,问罪了沈家。
但沈家没有人会相信,以父亲的为人会做出那般的行径。
可随着沈家不断发生的变故,根本无力去查明当年的真相。
现在有了燕大人的协助,当年的事情说不定可以翻案了。
沈渡快速的想了想,决定将此事告诉二叔,与他再合计一番,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月华如轻纱,似烟雾。
虽有阴云暂时遮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风终将吹开云雾,光芒重现人间。
日复一日,繁华的汴京城,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喧嚣的集市,来往的民众,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而舒适。
沈长休这些日子忙于史书的修撰,已经接连忙了好几个日夜了。
他是个细心备至的人,且修史书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容不得一点不慎,因此越发用心。
从宫中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沈长休没有乘坐轿撵,决定徒步走一走,也算是忙了许多日以来,稍稍歇一歇。
他看着城中各处,沿着河边走着,不知怎的,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奉灵园。
此时的奉灵园,已经不是梅花绽放的季节了。
但是蔷薇都已经绽放,远处便可嗅到一阵阵香气。
沈长休慢慢踱着步,看着眼前一丛丛蔷薇,竟然想到冬日的腊梅。
他记得,那是自己高中头名第一个冬日。
本要去太学的他,见到一夜之后的汴京被白雪覆盖。
便一时兴起,来到奉灵园赏梅。
奉灵园的梅花在汴京城内是闻名的,可那一日来到奉灵园赏梅的人却寥寥无几。
兴许是冬雪初到,大家都未曾料到的缘故吧。
但独自在雪中访梅,更添幽趣。
因此,年少的沈长休依然满怀热忱。
想到从前那个为了一睹雪后梅花,便直接奔向奉灵园的自己,站在蔷薇花旁的沈长休暗暗自嘲。
那时候的自己太年轻,年轻到以为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不像现在,转眼间,已经蹉跎至今。
不过看着眼前清隽的蔷薇花,想到自己能够再次回到朝中抒发意志。
似乎这么多年的沉寂,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沈长休不再多想,继续朝前走着,看到山子石上那座亭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一笑,很快便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划过片刻的诧异后,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他和婉琰长公主初次相遇的地方,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对当时的事情记忆犹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敢再次来到这里。
“你是哪家的的儿郎,竟然如此无礼。”
“公主如何,公主便能拿了我先折下的梅花不成。”
“你……你这梅花折了放在亭中,谁知道是你的。”
“我此刻已经说了是我的梅花,你是公主也得给我。”
……
那些曾今的误会,发生的对白,再次浮现在心头,竟然一句也没有忘记。
是了,这么多年,他便是依靠着这本该早早忘记的对白,一次次想起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女子。
他还记得,婉琰当时的神情,当时的装扮,亦如仙子般美好,却实实在在站在他的面前。
他自幼被誉为神童,初次科考,便中了头名,又生在世家之中,自然是傲然于一切人。
可婉琰就那么轻轻巧巧的闯进来他的心,让他无法在忘怀。
看着不远处山子石上的亭子,沈长休心中隐隐作痛。
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惩罚,那也该落在他的身上。
不该是沈家,更不该是无辜的婉琰。
这么对年过去了,她恐怕早已忘记自己了吧。
而自己却还死守着回忆,活在过去的时光里。
“物虽在,人却未还。”沈长休独自感慨道:“若是回来了,在她看到,自己不过是个痴人罢了。”
“你便是这般看轻我吗?”
一道声音自沈长休身后响起,带着三分不悦,却有着藏不住的思念。
沈长休怔在原地,他不敢回头去看,他怕这只是一个梦,就像曾经的无数个,关于婉琰的梦一样。
心里很痛,与无数个梦见婉琰之后,醒过来只余下满满的失落和惆怅的午夜一样。
怕一睁眼,怕一回头,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便会如花香一般,消逝在风中。
一步,两步,三步……婉琰公主看着眼前伫立不动的中年男子,努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回来了,但却不敢去见他。
她害怕,怕见到他子孙绕膝,夫妻和睦。
但又希望看到他儿孙满堂,贤妻相伴。
她太矛盾了,矛盾到一遍遍责问自己,而没有答案。
当从母后那里得知,这些年他过得凄苦日子后,婉琰长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踏着曾经的路,来寻找他。
“沈长休,因为我没有信守诺言,你便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婉琰公主看着鬓发有些花白的男子,看着他清瘦的面颊,心痛的一字字说着。
沈长休抬起眼,看着近在尺咫的婉琰长公主,眼中剧烈颤动着,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明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告诉她,可如今她站在眼前,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四目相对,尽在不言中。
婉琰长公主看得懂沈长休眼中的深意,不禁笑了。
“沈长休,这一次就算是你折的花,我一样抢过来。”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我给拿来给你。”沈长休眼眶有些发红,激动的回答道。
“你老了。”婉琰长公主眼中含着心痛,想起听来的,关于沈长休的事情,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沈长休唇角浮笑,“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眼前的婉琰公主与记忆中的样貌一般无二,岁月没有让她苍老,更添了几分坚韧和果敢。
“呵。”婉琰公主笑了,“当年我并非不信守诺言,我必须去和亲,我……”
“不必说了,我都懂。”沈长休上前一步,握住婉琰长公主的手。
婉琰长公主闻言,压制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真好啊,他没有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