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也是听说过有个很厉害的沈家,又是个包打听的性子,一见可以知道些什么,便自然而然的问了起来。
老妇人见初茗和金盏的年岁很轻,想着自己比她们年长,说一些世事给她们听,也不是一件坏事。
自己这衣服反正也洗好了没事做,正好说说话解解闷。
“你说的呀,都是旧光景了。”老妇人端起洗衣盆走上了石阶,“我家住的离沈家不远,边走边告诉你们吧。”
初茗闻言,想着不仅可以快一点见到沈渡,也可以知道知道他家中的事,微微一笑。
妇人只当初茗和金盏是沈家多年不见的远亲,也不避讳什么,便说起了沈家的事情。
“这沈学士是个文人,可他的儿子竟然成了一个将军,不仅立过战功还娶了郡主。他家那位大爷,年纪轻轻就封了官,小儿郎还中了状元,别提他们家以前多风光了。”
老妇人看向前方的弯弯曲曲的路面,遥想着曾经的事情。
“那后来呢?”
燕家来汴京也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因此初茗对汴京的很多事情,多半是一知半解的。
“后来啊……”老妇人叹了口气,“说起后来,这沈家也是可怜。”
“先是那位郡主突然得了疾病,连远在边关丈夫,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没多久,他家那个大爷莫名其妙的淹死了,这消息一传回来啊,他媳妇便昏过去,等再醒来,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妇人叙述的虽然很简单,但听到旁人耳中,也觉得是唏嘘不已。
“那他们当时得,多难过啊。”初茗也跟着叹气。
“这算什么啊,难过的还在后头呢。”老妇人的手在衣盆的边缘拍了拍。
“这还不算难过?”金盏惊呼一声。
不但是金盏,就连陷在沉思中的初茗,面上也显出不解。
“有一天啊,沈家突然来了一队兵,说是他们家外任的大爷,也就是淹死的那个,是畏罪自杀。”
“不但中了状元封了官的二郎被赶回了家,后来连家都被抄了,还说沈将军想兴兵反叛什么的,吓死人了。”
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似乎她口中的往事,便发生在昨日。
“若不是凭着沈学士还活着时,在先帝跟前的尊重,一家老小恐怕就要被流放了。”
初茗听着老妇人的叙述,只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和心痛,自心底油然升起。
依照老妇人的年岁,大约和她口中的这位将军是一辈的人,若她口中的沈家真是沈渡的家,那么也就是说,沈渡是沈学士的曾孙辈了。
“那沈学士家的曾孙辈呢?”初茗忙问道。
老妇人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沈家败了,儿孙哪有的好,当年抄家时,大孙子也不过十来岁,小孙子就更小了。”
“那……他家这两位孙儿呢?”
初茗不确定,沈渡究竟在沈家排行第几,因此便直接问了所有人。
“他家小孙子倒是个好的,成日里念书写字的,肯定能振新祖宗的基业。”
“至于那位叫沈渡的大公子啊,我看是不行的。”老妇人说着话,很是嫌弃地摇了一摇头。
“虽说生了一副好相貌,可整日里厮混胡闹,据说为了个歌姬,连功名都不要了,真是不成器啊。”
老妇人这一直言,又一摇头,让初茗的心里莫名揪紧。
她看着远远可见的一处宅院,心里五味陈杂。
一面感慨着沈渡家中错综复杂又难以言说的悲伤往事,一面听着老妇人叙说着沈渡的事情,陷入更深的遐思中。
“他家的小孙子虽说念书当个文人很好,但若是能像沈将军一样威风凛凛……”
老妇人夸赞着沈家的小孙子,想起沈将军年轻时的模样,眼睛中闪现出一抹光芒。
老妇人继续讲着沈将军当年如何三次平息藩乱,如何在回到汴京后,跨着骏马从自己身边经过。
对于沈渡爷爷当年的功绩,初茗无心再去细听。
她觉得自己满腹心事,却不知给从何说起,她现很想问问沈渡,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
经历了那么多悲伤和心痛,为何你却是一副恣意洒脱的模样。
看着已经近在迟只的宅院,初茗见老妇人停顿了下来,马上问道:“婆婆,前面可就是沈府吗?”
老妇人的目光顺着初茗手指的方向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嘛。”
“那多谢您带路了。”初茗微微一笑。
老妇人将衣盆放在一旁的石阶上,笑着说道:“光顾着和你们说话,我这差一点啊,就走过家门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老妇人点点头,朝院子中喊了一声,似乎是想让家人帮她晒衣服。
初茗和金盏已经走远了,便不再去管老妇人的事情。
“咱们赶得可真巧啊,幸亏遇上这位老婆婆,不然还得自个儿找呢。”金盏回头看了看。
“是啊,好巧啊。”
金盏见自家姑娘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皱起眉头。
姑娘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这才一会儿不到的功夫,怎么就突然不高兴起来了。
“姑娘,你是不是走累了?”金盏小心的问道。
“就是……”初茗险些将沈渡的名字脱口而出,忙收住了话。
她今天本来是很高兴的,可也知道为什么,听完那位老婆婆说的话后,心里觉得堵的厉害。
关于什么功名和歌姬的话,在她和沈渡认识没多久后,从沈渡那个所谓的好友于英睿口中便得知了。
可当时初茗觉得那个于英睿不过是个附庸文雅,夸夸其谈之流而已,所以并没有太多在意他的话。
但方才听到那位老婆婆提起沈渡为了什么歌姬放弃功名的事,初茗便觉得,此事是可以相信几分的。
可就是因为有了这几分的相信,初茗便觉得心内添了许多郁结之感。
金盏见自家姑娘话说一半又不再说了,真当她是不舒服。
“姑娘,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