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桓这段时间听多了明远候这种谏言,也被气昏了好几次,他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本以为会好些,但他高估了自己。
明远候总能想出新的办法给姜裕定下死罪,一次比一次狠。
“你以为朕受伤了,不是乾国的君主了?”
明远候心中叹了口气,“没,老臣在给皇上提主意,衡州那边确实有邪教,也是打着姜裕的名头,他们敛财罔顾人命,绑架了些外地的无辜百姓,到异地的偏远山区做法,说是驱邪,这些百姓都是被砍头的。”
庆桓张了张嘴,这么大的事情,其他人怎么都不知道?
他看向明远候的目光带着些许狐疑之色,似乎怕被明远候以这个理由哄骗。
“他们两个月会去一次,给不出银子的都是杀身之祸,想去报官的百姓,半路就死于非命了,也有些将士冒着生命危险给帝都传信,但信件到了这里却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明远候到底侍奉了几任帝王,心脏强大,也明白庆桓现在还不是个成熟无情的帝王,对于他眼中的神色没太在意。
只是他身体不太允许,这么站得久了,脸色已经苍白一片,身上的虚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一片。
庆桓看他脸色就没心思再去反驳,提声叫了小桃子进来,给明远候赐座,又让他喝水缓缓,准备叫太医,明远候拦着没同意。
“不可。”
庆桓一着急,脸色也没比明远候好到哪里去,一老一少,相继白着脸,脆弱不堪。
“邪教的事情,朕会找认彻查的,侯爷先回去休息,下次可以让李小将军来宫里。”
明远候不见太医,庆桓也不继续留人,说了这么一句,就让他先回去。
小桃子忙过去扶人,想搀着他起来。
明远候摆摆手,话头都起了,不把事情说个明白,到时候不得出乱子?
“邪教已经剿了,留守在那里的邪教头头也就地格杀了,另外还有两千士兵被朱安收编了。”
明远候一口气说完,目光紧紧盯着庆桓的双眼,“这是机会,皇上,你不想抓出幕后究竟是谁在筹谋造反之事吗?为君者,最忌感情用事,您……想想乾国子民。”
庆桓被他盯着心虚,他早就做过选择了,在乾国和姜裕之间选过了一次了。
他注定是个昏君,要遗臭万年,被世人唾骂的昏君。
呼吸困难时,思绪都会变慢许多,庆桓仔细把明远候的话联系起来想了几遍,才将将理清一点头绪。
有邪教打着姜裕的名字杀人敛财,为祸一方。
目前邪教头头已经处死了,士兵被朱安收编。
那么明远候是为什么知道的呢?
朱安收编了两千士兵,姜裕呢?
“朕该怎么做?”
“皇上即刻下诏书,说衡州邪教被剿,公布姜裕的罪行,再加一个罪状下去。”
“哦,然后呢?”
明白庆桓不论如何,不会让姜裕处于危险的境地,明远候也很无力,这事情就是要姜裕去以身做饵的,不然后面的那根狐狸尾巴谁来抓呢?
乾国朝堂乱成这样,官员尚且死了一批,底下百姓能安居多久?
庆桓在中秋宫宴上受伤,那么一年前皇室被一锅端的那场宫宴,是不是也是这个人所为呢?
他藏得这么深,就这么去抓,得抓到什么时候。
“他们必然会乱了阵脚,是这时最希望姜裕死的人,因为他死了,这个罪名他就背定了,幕后主使还能继续为非作歹。”
庆桓再不看明远候,唇线抿得紧,过了会儿听着明远候开始咳嗽,才说:“侯爷先回去吧,朕会考虑的。”
“衡州到帝都,赶路不过三五天,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皇上再拖延,会失去了先机。”
“侯爷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你让那个人来见朕。”
明远候:“……”
他不可能让姜裕进宫,李思宇也不行。
李思宇突然去了衡州,剿灭了邪教,这事情算什么?
他更解释不清。
“侯爷回吧,你也考虑一下。时机难得不是吗?”
小桃子看着时机,胳膊使劲儿,抬了一把明远候,把人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这就往外扯着走。
“奴才送送侯爷。”
明远候:“……”
于是,今天明远候被庆桓丢出了庆和殿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这位老侯爷也终于耗光了这位少年帝王的耐心,在一帮看热闹的人眼里,可谓是喜闻乐见。
明远候脸色沉得厉害,回府里静坐不到一个时辰,思索着让姜裕写封信给庆桓送过去。
李思宇出去了一趟,信件很快拿来。
最后是通过宁飞交到了庆桓手里,可惜了,庆桓没有见过姜裕的字。
“这是你写的吗?”
宁飞被问得发懵,“这姜裕写的啊。”
庆桓嘴角抿了抿,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
之前明远候没有带信进来,这信很有可能是新写的。
如果是别人代笔,那就算了,侯爷的提议不可信。
若真的是姜裕写的,那么他本人就应该在帝都了吧?
“朕要见他。”
宁飞:“……”
“宁总督,准备抗命不遵吗?”
宁飞行事张狂,目前来说很多无礼之处,他又很识相,没有给人弹劾他的机会。
之前每次入宫都要来庆桓床前请罪,人没醒,就说给小桃子听。
他能力也不差,在庆桓现在十分缺人手的时候,是个不可多得的良臣。
“不,臣……这就想办法把人弄进来。”
宁飞没忍住笑了,看庆桓疑惑,才答话,“明远候千防万防,旁的乱子没出,把最大的一个贼给放进了宫,臣怕他气着了。”
庆桓听着心里并不轻松,他在乎姜裕,可以为他放弃一些事情,但能规避的,还是要规避,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你别告诉侯爷,他身子不行,经不住气。”
宁飞挑了挑眉,行礼退下。
庆桓被明远候气得吐血昏迷好几次,在臣子里都不是秘密,这时候庆桓还能为他着想,没半分报复之心,实属难得。
作为帝王,他的心胸是挺广的。
宁飞头一次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局势不好,但熬过这个关头,一切就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