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看着甚是美味,可否让朕品尝一番?”
小皇帝偷偷窥看了大将军数月,他今日的胆子比往常大了许多,竟然不怕这个“杀星”将军,调笑一句还迫不及待凑了上来。
而一向宛若冰雕般的大将军抬手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儿蛊惑意味的问道:“陛下想怎么品尝?”
小皇帝受宠若惊,喜滋滋的就往将军脸上咬了一口。
大将军征战沙场十来年,却不比那些粗莽汉子,生得面冠如玉,这一口咬下去,虽没撕扯下一块皮肉,却也留了几颗浅浅的牙印在脸上。
小皇帝讪讪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似是很尴尬,心想着大将军这么细皮嫩。肉的怎么御敌呀?
可他再一抬眸,对上了大将军那双灿若星辰的眼,就一下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大将军是个瞎子,不可能看见他的。
庆桓睁眼看着朦胧的夜色,呆怔不过瞬息,就反应过来他又做梦了。懊恼的把被子扯着蒙住头在被窝里滚动了几圈儿,想着早朝时还是听听大臣们的意见,选几个妃子入宫好了。
他是才登基不过三月的帝王,说起来这个皇位还是捡漏得的。
庆桓母妃死得早,自幼养在皇后膝下,本也能有个不错的前程,可他偏偏是个病秧子,皇后悉心照料,在外名声也落不到个好。
而他的太子哥哥觉得皇后偏心,过后与皇后多有疏离,在几位兄弟争权期间,把庆桓给打发去了边境岩城。
庆桓也觉得远离王权比较合适,他没什么野心,就想有个健康身体,风花雪月的找个小美人恩恩爱爱。
结果岩城发生了战役,他是个娇生惯养大的皇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城中人心惶惶,武将里还出现了逃兵叛徒,让形势更加危急。
庆桓抱着必死的心态去亲自领兵了,战场远比他在城墙上看着的还要残酷,身边的亲兵副将拼死保护,庆桓也没能逃离,最后是大将军单枪匹马杀了过来。
当时的局势庆桓细想已经记不清了,大将军来时他已经身受重伤了,没多看几眼就昏了过去。再醒时岩城守住了,他也无性命之忧,可大将军失去了眼睛。
庆桓在岩城养伤期间没有见过大将军几次,但心里总是牵挂,觉得自己是个草包皇子,不值得军功赫赫的将军失去眼睛换他的命。
与此同时,帝都里也出了个大事,宫宴上有刺客混入,投放了毒雾,把皇室一锅端了。
朝中乱成一团,猛然记起边境岩城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于是庆桓就稀里糊涂的被请回来做了皇帝。
而他登基以后大臣们都说大将军姜裕是个逆臣贼子,纷纷谏言皇上杀了以儆效尤。
庆桓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没学过什么帝王心术,也不懂治理朝政,跟一群老臣唇枪舌战过后他也辨不清是非,听得人家是觉得姜裕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眼瞎了还不放权就大手一挥,“那朕把他纳进后宫做妃子,这兵权不就是我皇家的了?”
众臣子被他这个决定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庆桓心念大将军已久,想到往后每日都能见到心里更是热乎乎的,当即就下了旨意。
于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成了新登基小皇帝的后宫妃子。这件事情怎么听怎么怪异,也有了一个好处,再没人敢逼着庆桓去做什么决策了,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想着想着,庆桓就又觉得困倦,想要继续睡会儿,时辰就又到了得起床上朝的点。
他打了呵欠问道:“朕在朝中问了好多次,谁有意当皇帝,怎么也没人自荐一下?这太累了,不适合朕。”
小梨子吓得手都哆嗦了,领口的盘龙扣系了半天才给他整理好,又因着是皇帝提问,他不得不答,擦了一把冷汗,才犹豫道:“兴许是也知道累?”
庆桓愣了下,觉得有道理。转而又想到他那几个优秀的兄弟们可都抢着要坐皇位,就开始反思应该是他自己能力不足。
庆桓是个很佛系的人,纵然去了岩城经历了一番历练,性子也还纯真着。本着自己不懂就交给懂的人去做的心态放权,所以朝中大臣们特别忙碌,对比起来他这个皇帝就跟空架子一样。
这天早朝依然是例行汇报公事,庆桓耐着性子听完,问了再没别的事情,在众臣子准备退朝的时候丢了一个重磅消息。
“朕想纳妃了,你们之前有提议的都可以准备一下了,你们说的对,朕是皇帝,不能任性,应该以子嗣为重。”
众臣子:“……”我们那是客气说的,后宫有个杀星,谁敢把自家好好的闺女送进去?
庆桓看着底下一群缩着脖子脑袋埋得深深的臣子们,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些人不乐意?
他气得眼前一黑,“你们是觉得朕配不上你们家的女子?”
“臣惶恐。”
跪成一地瑟瑟发抖。
庆桓拂袖而去,心里窝火。
他每日下朝都习惯性往玉燕宫去,此时也不例外,待到了宫门前才又止住了步子踌躇不前。
玉燕皆是谐音字,取自姜裕和岩城。他的小心思都搬到明面上来了,可姜裕一点儿也不领情,还给他冷脸。
庆桓感到委屈,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没威严的皇帝了。
姜裕眼睛瞎了,庆桓每次过来都不让通报,也不许别人透露出他皇帝的身份。
将军不喜欢他,他可以偷偷的来。此时还没站一会儿,里面的宫人就都跪地行礼。
小橙子匆忙过来给庆桓禀报,眼底满是焦急之色,“陛下,将军昨夜受寒了,有些高热,奴才请了太医过来,可将军不让别人近身……”
姜裕以往是个威猛强劲的男人,现在倒是变得弱不禁风了,跟以往的庆桓一样,一不留意他就病了。
说起来庆桓心里一直牵挂姜裕,时时心念他无法忘怀,也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体弱多病的毛病好了。
这事情他没法给旁人说,一直都憋在心里,他觉得是姜裕替他挡了灾。
庆桓再不犹豫,大步往里走,进房内见到李太医在床前踱步摇头叹气只感到晦气,“让你看病,不是让你来散步,你转悠什么?”
他这是把姜裕抬进宫门后第二次堂而皇之的进来,第一次是姜裕初进宫时,小皇帝碰了一鼻子的灰,怕惹姜裕不开心,后面都是偷偷窥看,日思夜想。
庆桓自顾走到床边,把姜裕的一条胳膊抱着放自己腿上,看着他唇色苍白脸上又有不自然的潮红心疼得不行,回头就又是一声质问:“说了让你看病,你怎么还不过来?”
李太医不敢顶嘴,小皇帝才登基那也是皇帝。他提着药箱过来诊脉,眼角偷偷看了一眼乖乖躺着不动的大将军,心里不由腹诽了二字:虚伪。
“将军之前旧伤未好,后又积郁成疾,老臣开几个方子调理便可,不过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庆桓扁嘴,眼圈儿发红。在他的玉燕宫里将军都待出心病了?还积郁成疾?
所以这宫殿是困住玉燕的囚笼么?
后面事情自有宫人张罗,姜裕难得没有抽回手面露不悦之色,庆桓也就不放开了,让其他人先行退下后,他就收拾了心情与姜裕搭话。
“将军有什么心事吗?可以说给朕听听,朕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
庆桓说完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实话实说,他不怕姜裕要这天下江山,反正他不爱江山。
他就怕姜裕想要离开皇宫,远走高飞。
“陛下为何还叫我将军?”
姜裕封号裕妃,但是庆桓不让别人这样叫,他觉得只有将军这个称呼适合姜裕这种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被这么一问,庆桓突然就懂了,这种男儿怎么会甘心困在后宫里?
“你是朕的将军啊,你且放心,等你身子养好,朕还是会放你出去的。”
庆桓说着,手不由自主把姜裕那条胳膊抓得更紧了些,实在舍不得。
姜裕也怔了怔,“陛下想放我走?”
不想,一点都不想。可庆桓狠不下心折断姜裕的翅膀。
他脑中又浮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烈日当空,血染黄沙,姜裕单枪匹马朝他奔来,那一刻时间都静止了一般,眼中就只剩下了那一人一马。
“你想去哪里?”庆桓沉默了半晌问道。
这种决定太过难下了,虽然姜裕跟他理想的小美人相差太远,但心里确实装不下旁的人了。
姜裕的眼睛漆黑如墨,看着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却没有一点儿光彩,蒙了尘一般。眼皮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眨眼可见。
他就这么盯着庆桓看着,让人都要产生一种他没有瞎的错觉了,才开口说话。
“陛下喜欢温软美人?”
明明场合气氛都不太对,庆桓还是因为这个问题心虚了一把,他今儿才一反常态提了要娶妃的事情。
而且他以往确实特别爱美人,可惜心悦的美人都喜欢他别的兄弟,比如太子哥哥。这可真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明明是朕在问你有什么心事,你倒好,绕来绕去让朕难堪。”
姜裕低低笑了两声,“我的心事就是想着怎么才能讨陛下喜欢啊。”
庆桓惊得瞪圆了眼,心脏都加速跳跃差点儿被姜裕这话勾得从胸腔里蹦出。
他脑袋里空白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被这个冷面将军撩了,而且他还破天荒的笑了。
庆桓开心得很,但是他不说,他憋着。而且他依然记得姜裕初进宫的时候,庆桓怕他不乐意,给他准备了好多好多的美食佳肴意图笼络人心,结果姜裕只冷冰冰丢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陛下如此奢靡,可知天下百姓疾苦?”
庆桓自己每日吃饭都是一荤一素一汤,还很家常的那种,超级省!为了哄他,还成了个贪图享乐的昏君。
“若是因为这事,将军就不必想了。”反正你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庆桓脸皮没有厚到极致,这番话说一半留一半,倒让姜裕心情阴郁了。
小皇帝果然只是为了兵权,而非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