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间万种情,唯有同朝为官最为不可靠。
“朕发脾气呢,登基以来头一次动肝火,前段时间才把辅政大臣的位置挪了,这他们再闹,朕指不定要怎么,他们就不敢沾染,毕竟这事儿跟江南有关,那边造反,挨着边儿就是要杀头的。”
庆桓在几个月前来玉燕宫时,遇见一个问题就慌了神,批个折子要出去见几次大臣,过后胆子大了,也会问姜裕,缠着要法子。现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进步算是大了。
姜裕道了声恭喜,再收拾了心情去摸棋盘,才发现这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两人下得乱七八糟还不自知。
“朕教将军下个简单的棋,小桃子他们爱玩。”
五子连一线这种在民间比较出名,小孩子拿几个石子都能入门,算是个小游戏。姜裕还真没有接触过,他以前家里还算富贵,他是嫡子,被寄予厚望,不允许玩物丧志。
到了晚间吃完饭,庆桓让姜裕好好休息,便回了庆和殿。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快,以往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一晃眼天就黑了,这两人下着棋又一直闲聊家常,过得更是快。
庆和殿内奏折堆成了山,庆桓不得已叫了秦钱带人过来一起,再不清理他的庆和殿都要装不下了。
雨足足下了八天,再次开朝后,有臣子代为呈上了几位辅政大臣以“家国”为题做的文章,并且参了司礼监秦钱一本。
庆桓淡漠回应:“他们在养病,朕也交待了写文章,这文章没有,病情未好,又怎能再操心朝政?折子是朕让秦总管拦的,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这些人里说不得也有几个被授意了要提名一下太医院的人不务实事,一个小病治了这么久。
但人都不傻,已经发现了庆桓再不似以往柔顺好说话,犹豫一阵便不敢开口。
庆桓这段时间只悟出了一个道理,以往他总觉得臣子们有异心,什么吩咐都不敢下,偶尔有了决策举目望去也觉得难以挑出合适的人选。
现在他想通了,不管这些人在背后是如何拉帮结派,都是他乾国的臣子,最终还是要听命于他这个天子。
事情交待下去,这人爱给身边的谁说,庆桓管不住他的嘴,可差事没办好,别人可不会替他领罚。
这个点想通,庆桓处理朝政就轻松了许多,也揪出了几个对他表面恭敬实则不屑的人,提了几个被排挤的官员上位观察,看能不能重用。
文章庆桓在朝殿上就粗略扫过了一眼,实在看不得。入朝为官后,不说文采进步,至少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应该眼界更宽阔才是。
文章还有一份是太傅写的,他已经是文官之首,说不出不好之处,只是放他一人回来其他几个也会不满,一起放回来时机又没到。
庆桓犹豫了一下,改口夸赞,“辅政大臣们文采飞扬,朕看得很满意,诸位爱卿也都传阅学习一下,另外既然还在养病,就以‘秋雨’为题再写两首诗吧。”
众臣子:“……”小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皇帝了。
庆桓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准备带姜裕去别院泡温泉,恢复朝政后他更加勤勉尽责。只是这江山和美人他缺一不可,想着反正秦钱也是姜裕的人,又把一堆的奏折拉进了玉燕宫。
那几位大臣被困在家里,跟庆桓对着闹腾,以怕过了病气为由怎么也不进宫了,庆桓许多事情都做了决定,也要让秦钱出去把事情说给他们听,规定时限内拿结果回来。
隐隐已经传出庆桓欺人太甚的言论了,庆桓初听见时还颇为尴尬,现在习惯了竟然觉得那都是夸奖。
秦钱已经很久没有进玉燕宫了,庆桓这边批阅折子,他悄悄过去与姜裕叙话也没人管。
“将军,明远候身子不太利索了,应该是在江南的时候受了伤,现在都隐瞒不报,怕声张也不请太医,就府上的一个医者给他医治。”
姜裕眼眸微微瞪大了点儿,又再恢复常态,手里的一颗棋子却被捏碎了。
自明远候凯旋归来后,他就心里别扭,一直当做死对头的人,发现人家根本无意与他作对,各种敲打不过是怕他长歪了,现在果真歪了。
姜裕一直想不明白明远候上次给他说的,他有没有命活到年底是什么意思,入秋有一阵子了,年底也不会远了,可老侯爷自己先不行了。
他眼瞎后性格变了许多,以往狂傲不羁,外传他自负、目中无人也是有的。现在变得多疑,易怒,善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任何细微变化,最绝望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做出改变。
在想尽一切办法之后,他依然还是个瞎眼宫妃。姜裕做不到随手了结自己,他不该是这个死法,就这一天天的接受事实,磨平了些棱角。
再听到明远候身体不行,心里升起了些悲戚感。
“那个老东西这一辈子也够了,经他提点的人现在无一不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他家里的几个小子也出息,不负他威名。他自己半只脚踏进棺材里,还能得个‘精忠报国’的牌匾,往后被人提起谁不羡慕?”
秦钱点头,不妄自议论。
但凡爬得高的武将,身上多有隐疾,年轻时仗着身体好硬抗,老了一起暴发出来,多半回天乏术了。
“有件事儿被奴才压下了,兵部尚书郭熙的表弟强占民女,闹出了人命官司,找到帝都上告了通政司。陆渊那边暂时还不知被奴才截下了,知道后只怕也不能善罢甘休。”
姜裕皱眉,不知道秦钱想说什么,他有段时日没有接触这些,一时理不清关节。
“奴才怀疑幕后筹划造反之人必然还有大动作,且就在近期。这人很聪明,他一直拿郭熙下手,表面上看一切合理,可从郭熙那方来看却都很突兀,只是暂时没有证据……”
“那你去跟皇上说,别跟我说。”
秦钱:“……”
他要是敢说,至于私底下嘀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