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桓不疑有他,屏气一口喝光了药汤,又喝边上的清茶,再连续塞了几个蜜饯进嘴里。
他精神不太好,回头看小桃子也是面色憔悴,猜着他也是一夜没睡,放他去休息,自己则独自坐书桌前发呆。
心情浮躁时,画都没有了韵味,祝寿图不宜带戾气,庆桓决定缓缓。
瞌睡再上头,外间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件,是昨夜庆桓差人送到宫里的,在朝霞宫放了一夜,庆桓看信时手心微潮,不知道许一飞回复没有。
信件拆开,是一些鬼画符一样的字,庆桓粗略扫过一眼并不认识,仔细多看了两遍才明白许一飞说的意思。
眼睛刺疼肿胀,是经脉将通的迹象,越早出现越好,反应越激烈恢复越快,相应的就越痛苦。
若是受不住,可以让太医开止疼的方子,到时候会延迟复明时间。
结合许一飞的言论,再想之前小桃子说的姜裕眼睛不似昨天肿胀,庆桓就不太明白了。
他略略皱眉,今天他情绪不好,没有注意小桃子的神色,想想决定自己去思梅居看看。
别院不比宫内,地方小,这边绕了几个弯儿,庆桓就带人进来了,院内一口大缸里,小橙子合衣坐里面,缸里热气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外间泡澡。
庆桓眨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又不太相信。
来时吩咐过,这边宫人们便都不敢声张,无声行礼后,庆桓就自顾去了姜裕房内。
他自觉步子放得轻,只准备看看姜裕眼睛如何就走,却不知自己明黄的袍子在对方眼里闪过了一丝亮色。
姜裕眼睛比昨天庆桓走时还要肿得厉害,外看着比核桃还要再大上几分,那一层细薄的皮肉被撑得血丝密布,离得远也能看见有些细小的裂纹结了痂。
庆桓再装不下去,边往他那边走,安慰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将军,朕派人回去问过了,你眼睛这样是正常的,说是经脉疏通的缘故。若是疼痛难忍,可以叫太医开个止疼的方子,眼睛就会恢复慢一些。”
今日的庆桓没有与姜裕对坐,在窗前小榻边距离姜裕两三步远站定再不往前一步,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还有难以言喻的疲累以及隐忍着的难受情绪。
姜裕眼睛很难睁开,只有一条细缝,这条细小的缝隙里有外面的一点儿光景,正常角度只能瞥见庆桓的衣摆。
“不必请太医了,皇上病了?”
庆桓昨夜已有预料,却没想姜裕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他艰涩的“嗯”了一声,确认姜裕眼睛没事,他便不想留了。
“染了风寒,既然将军无事,朕便先回去了,免得过了病气。”
“皇上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庆桓步子一顿,神色错愕,等姜裕问第二次的时候,他想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姜裕眼睛恢复得快,那他也该要死了,吃顿饭而已,兴许也没有下次了。
现在尚未到午膳的时辰,决定一起用膳后,庆桓也不留,还是先回了尚善楼。
秦钱今日又过来了,手上又拿了些画卷,递给边上的宫人后还微微纳闷了下怎么不是小桃子。
“皇上,陆大人家有意与宁家结亲,这事儿基本确定了,您下个旨意,宁家就会上门提亲了。另外宋家的小姐昨夜一顶轿子抬进了梁安候府,在帝都城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完全不知道国公爷在做什么,但今日一早,梁安候亲自出来去补了聘礼。”
庆桓歪了歪脑袋,宋瑞尔与王逸东,以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
宋瑞儿他是不熟,不过王逸东是侯爷,满门忠烈,他这根独苗苗成婚,庆桓该有所表示,免得他家这时候被人轻视,伤了忠臣的心。
这事儿交待下去,很快办妥。秦钱拿过来的画卷再不是美人图,而是些男子,有些长得俊逸,有些面目平平,少有歪瓜裂枣难以入眼的。
“即刻拟旨,让太傅去翰林院那边挑选十个学士一起开个新的府学,人员就是朕最近见过的这些,暂且不论他们品行,一起丢进去。地方别重新修建浪费时间了,在帝都府学隔开一处,那里朕去过,没记错是有几个院子是空的,还相隔有些远。”
秦钱已经很仔细了,但他依然看不透庆桓目前比较属意于谁,不过他私以为庆桓是在招广纳贤,想着青睐的应该有好几个,便小心提议:“皇上需要在各地招收优异学子吗?”
“不必,那些人正常科举就行了。”
并非庆桓瞧不起民间的学子,不过穷苦出身终究少了些见识底蕴,胆识方面也会差上一些,他也没有时间去寻最合适的那位。
事情商议完时,小桃子已经没有继续睡了,在门外候着,秦钱才出来,他就去张罗午膳,被庆桓叫住了。
“一起去思梅居,朕答应将军一起吃午膳。”
小桃子呆了一瞬,让人先把药熬着,才跟在庆桓身侧一路往思梅居去。
路上庆桓没有问什么问题,小桃子依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思梅居院子里的小橙子还在水缸里泡着,里面的水到这时候还是冒着热气,一看就是一直在替换热水的结果。
庆桓身上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有那种难耐的感觉了,可昨夜的折磨,他短时间内是忘不掉了,不止是身体,更难受的是那颗心。
小圆桌边,庆桓刻意跟姜裕隔开了两个座位,在他侧前方,小桃子在边上帮忙布菜,一顿饭吃得意外安静。
庆桓看着姜裕吃得差不多,才放下了自己没有怎么懂的一碗饭,喝了口茶沉默半晌,发觉他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嘴角就扯出了个难看的苦笑。
姜裕看不清庆桓的脸,到了中午这时,他眼睛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疼痛交缠,让他又种难见天日的错觉。
大概是心思在别处,他似乎听见了一声特别轻微的叹息。
“将军好好休息,朕这几日要准备祝寿图,身体也抱恙,便就不再来了,有事叫人过来知会一声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