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桓沉默了一下，声音很轻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姜裕……”
姜裕开心了，一直紧握着的手放松了一点儿，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又不小心把庆桓伤着了。
不用看，都能想象出两个手腕儿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手指印。
“皇上请个太医看看吧。”
庆桓没有低头看自己的手，目光一直停留在姜裕脸上。
他悄悄窥看姜裕数月，一直都当他冷面无情，才发现这张冷冰冰的脸上还能有这么多的表情，看起来脆弱不堪。
庆桓能感觉到从姜裕手心里传过来的温度，随着他力道的变动，那颗心似乎一直在上下起伏，极为不安。
他没再提起姜裕的眼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经历过一次痛，说了快要好了，结果又陷进了下一个危机。
外面敌人虎视眈眈，庆桓还说要送他走，所以姜裕现在的情绪，都是庆桓造成的。
他心中自责，应了姜裕的话，坐在床边却没有走。
“朕以为将军想出宫的，没有别的意思，将军别多想。”
一开口又是两个将军，姜裕很无奈，觉得自己傻乎乎努力那么久，只换来庆桓哄他一句。
直挺挺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又摆出了一张冷脸。
庆桓错愕了下，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心中头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惶惶不安，反而觉得好笑。
原来姜裕也跟个孩子一样，会在意这些的，那是不是说，自己在他心里也是有一点特殊的？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他已经不是将军了？
“姜……裕，额……朕不习惯……”
欺负一个人大概是会上瘾的，至少姜裕是觉得庆桓这颗软团子很好捏。
“哦，皇上不必习惯。”
庆桓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朕会习惯的。”
河山大好，庆桓没有一丝不舍。
偏偏姜裕对他表现出一点儿亲近，他就不想去死了，还想要贪恋更多。
他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做完，会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下任帝王，无颜面对子民，也没脸见地下母后和太子哥哥，他却心中无畏。
他只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对姜裕持有敌意，害怕姜裕孤身一人应付不来。
那么那么喜欢他，只敢倾尽所能对他好，不敢有半点儿奢求。
姜裕是英雄，一人敢对千军万马的英雄。他是昏君，为一人可负万千子民的昏君。
日落西沉，房间里的光线也全部暗了下来，折腾一下午，又到了晚膳的时辰。
“将……”庆桓一顿，忙把后面的字改了口，“裕……，先别睡，朕去叫人准备晚膳，吃完再睡。”
庆桓这次近乎是落荒而逃，出了门先吩咐了下去，又让小桃子给他手上擦药。
太医这次开的药不比先前那个创伤药，味道浅，效果也不错。
小桃子下手轻，药膏带着点儿清凉感，说不上是痛是凉，庆桓一直倒吸凉气，让小桃子心中对姜裕更加不满。
“皇上，晚上回庆和殿再叫个太医来吧？”
庆桓摇头，再请一天就请了三次了，两次都去庆和殿，不知道的还以为姜裕把他怎么了，明天一早就又是集体弹劾。
再者，他今天不准备回庆和殿睡觉，姜裕需要人陪。
晚膳备好时，庆桓手也重新擦好了药。
吃饭时他筷子都拿不稳，右手手掌还是没能伸展开，伤得不轻。
庆桓拒绝让小桃子喂他，左手拿着个小勺子慢慢吃着。
姜裕依然没有胃口，没一会儿就放了筷子，庆桓也跟着停了。
再到床上时，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谁也不逾越分毫。
庆桓歪着脑袋，一直看着姜裕那边，这人还是一本正经的，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呼吸平稳。
打破僵局的人一直是庆桓，但是他今天要开始习惯姜裕的名字，硬是把一堆话头都憋了回去。
庆桓甚至不敢问姜裕的眼睛还痛不痛，怕把好不容易安慰好的姜裕又给刺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庆桓看见姜裕动了下，脸也朝着他这边侧了过来，他心跳如雷，刻意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半分。
姜裕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下，一抿唇还是朝着庆桓这边凑近了点儿。
黑夜对他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横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顺着枕头的边缘和庆桓的呼吸，很准确的停在了庆桓一掌之外的距离，两人只要稍微往前一点点，就能触碰到对方。
姜裕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倾了点儿，唇上触碰着的地方是庆桓的眉骨。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躺回去，心跳也骤然加快了。
这是第二次试探庆桓了，一次装病，一次偷亲。
上次是他误会了兵权的事情，这次呢？
他作为武将，对庆桓的呼吸感应清晰，本以为那么轻微平稳的波动是睡着了，结果判断失误。
在他动时，就知道庆桓没睡，仗着自己瞎，胡作非为。
庆桓还是一动不动，姜裕提着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这是想继续装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庆桓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依然不敢动弹半分，怕惊到了姜裕。
一直以为不喜欢自己的人会在夜里偷偷亲他，这感觉庆桓难以形容。
他想到姜裕的别扭性子，怕被发现，喘一口气分了好几次，呼吸大概半个时辰后才趋于平稳，激动喜悦也一转成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可惜了，发现得太晚了。
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次日庆桓早朝宣布了一个决定，其他几位辅政大臣疏于职守，罢官回乡，容许在帝都过完中秋。
梁安候王逸东，空有侯爷虚名，却不务实事，发落莫城，携带妻女同行，即刻出发。
一并处理的还有庆桓那张纸上不太确定的名字，宁错杀，不放过。
朝中反对之声众多，庆桓力压，叫了明远候去南书房，就先下朝。
着决定下得太突然，明远候短时间内想不明白，等到庆桓递给他一个折子时，才出言询问。
庆桓不想解释，骂名他肯定是要背的，为了这个骂名再加个好听的理由那就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