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冯初一直在新宅子里。
他将这个先帝的遗腹子瞒得死死地,瑞王爷的目光一直盯在皇上身上,忽略了被尘封进岁月的薛太嫔,以至于现在大家还能在一起说话。
秉烛夜谈,冯初问向汪烛皇上下落:
“可有什么消息?”
汪烛摇头:“韫夫人亲自带人去找了。”
冯初坐在太师椅上,箍紧了扶手,深呼吸一口气。
他知道距离约定令立新君的日子,时间不多了。一旦到了约定的日期,他很难继续拖下去。
而且再拖下去也是徒劳,他算好了日子,三日之内如果找不回皇上,那么以瑞王爷的速度,皇上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汪烛:“师父是怕瑞王爷提前动手?”
冯初未置可否。
这么多年,汪烛自诩好脾气,如今也觉得烦透了:
“他莫不如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这样大家都省心。
汪烛自诩跟皇上是同一阵营的,不管朱穹想做决策者,还是像先帝一样,沉迷于声色犬马,都随他。
他想决策,他们放权;他想寻欢作乐,他们干活。
他到底还要怎样?
汪烛想把皇上当成自己人,皇上把司礼监当成仇敌。
薛太嫔还是头一遭见汪烛在师父跟前这样不恭敬,她拍了拍身边儿子的肩膀,叫丫鬟领着下去。
冯初望了一眼那孩子,本来坚定的一颗心,又开始犹豫了。
薛太嫔的整颗心都在孩子身上,怎会不知道儿子的背后有一灼热目光。
她不动声色的回头,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安坐。
汪烛:“师父,如果一直找不到皇上,你打算如何收场?”
冯初反复想了很久,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师父。”汪烛只觉得师父年纪大了,没有年轻时那股锐气和冲动,太过于优柔寡断。
“依我看,谁当皇上,都好过瑞王爷登基。”
冯初怎么会不明白,瑞王爷继位,容不下自己。
无关感情,还有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两个人早已经结下无法打破的仇恨。
“你想说什么?”
汪烛也不想继续犹豫了,他想逼着师父下定这个决心:
“我想先下手为强,我们可以将薛太嫔的儿子推上皇位。”
薛太嫔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听见这话,条件反射这般,直接起身。
看了看两个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再度坐了下来。
冯初显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汪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劝了句:“师父!如果瑞王爷继位,你会很被动。”
冯初愠怒:“我说了。你先回去。”
汪烛叹了口气,终究不再说什么,有小厮送客,离开了他的新宅。
。
四目相对,薛太嫔总有些难掩的羞畏。
两个人都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还是她率先打破了僵局:“咳——”
冯初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本来就是他的宅子,他的家,即便夜深人静在此歇下,也没什么不妥。
他在此静坐一夜,倒是不知她为何还不去休息。
也对,汪烛刚才那句话显然是吓到了她了,让她胡思乱想睡不着觉,也有可能。
“有事?”
“嗯。”薛太嫔的素手搅着帕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才汪烛说的……”
冯初倒是没她这么扭捏:“汪烛的意思是你儿子年龄小,如果当上了皇上,他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你儿子当个傀儡。”
薛太嫔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此,可被冯初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她愣了愣。
半晌,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不介意。”
冯初懒得哄女人,便叫她直面现实:
“你没有介意与否的权利,如果找个傀儡,温太嫔那个残废儿子比你更合适。”
薛太嫔涨红了脸:“我知道皇上不见了,你很着急。
你前段时间离开京城,我也很牵挂你。”
冯初突然觉得她有几分聒噪,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这么说,我听见这种话很尴尬。”
薛太嫔果然不再表达这似真似假的关心,而是换了措辞:
“温太嫔的背后有将军府的势力,不容易受你掌控。
而且温太嫔跟瑞王爷有仇,推举温太嫔的儿子继位,很难。”
冯初平静的跟她对视一眼:“那也不可能是你儿子。”
皇上他一定能找到。
“咳——”薛太嫔被呛得涨红了脸:“可是……我是说可是,皇上真的找不到,瑞王爷继位以后,你会身不由己。”
这话汪烛已经说过了。
薛太嫔:“瑞王爷会掌控太后。”
“是。”冯初承认。
但是他的心思,旁人并不知道。
“我宁愿被瑞王爷拿捏,也不愿意你当太后,去欺负小妩。”
薛太嫔惊愕:“我不会。”
冯初的目光看得很长远:“你现在一无所有,自然不会。你位高权重时,保不齐会。”
他宁愿是瑞王爷将小妩养成了金丝雀对付自己,也不愿意自己受制于新的太后,然后让小妩受委屈。
她有点想哭:“那你为何不杀了我,或者将我赶走?”
冯初:“我需要拿你威胁皇上,如果他再做过分的事,伤害我冯家的人,我会废帝,杀了你,再让你的儿子取而代之。”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瑞王爷的威胁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姑且还能慢慢养着孩子,不至于母子分离。
自打他回京,正在慢慢聚拢旧的势力。只要皇上能平安归来,他相信自己能够跟瑞王爷分庭抗礼。
之后将他斩草除根,只是时间的问题。
薛太嫔明白了自己是个棋子,还是个捏在手中永远都不会用的棋子。
“冯初,你会后悔。”
冯初凝了凝眸,想象扶持薛太嫔的儿子继位的可能。
那个时候薛太嫔成了太后,每日跟她一块同朝共事,必定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么小妩会怎样想,会不会误会,生闷气,一走了之,跟他彻底决裂。
亦或,将薛太嫔的儿子推上皇位,自己就溜之大吉,像上次一样,梅开二度,任由江山飘摇,迫不得已的时候再溜回来擦屁股。
还是去母留子,将薛太嫔杀了,只扶持她的儿子,做个傀儡?
冯初愣了愣眸,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