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冯初的一句“等等”话音刚落,传信的士卒便骑马扬鞭,直闯京城,马蹄在皇宫内的长街上奏起疾风骤雨般旋律。
手中拿着信笺,嘴里喊着:“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
一瞬间,将众人的表情定格。
冯初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韫夫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轻易不会请她出山,因为知道她一出手就能定乾坤。
这回,惹隐姓埋名、久居江湖的韫夫人沾染朝堂腥风血雨,他又欠了干爹一次。
李眉妩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没有对皇上担心后的安心,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弃。
她厌恶这个孩子,就像憎恶先帝一般。
郑容和徐英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渐停,露出雨后彩虹,挂在天边,兀自抹了把脸,一切终于又重新回到既定的轨道上了。
瑞王爷的脸色说不上有多难看,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让他为皇上平安归来高兴,他也伪装不出来。
皇上回来了?颜盛到底有没有出手?还是被冯初的人救了?
直到皇上坐在轿辇上,群臣和奴才乌泱泱跪了一地,大铭的掌权人从金銮殿里走出来,朱瑞平静的朝着遥远的帝王望了一眼。
然后看见他身后的颜盛。
这个蠢才,办事如此不利。他让他去杀皇上,他竟然把皇上毫发无损的带了回来。
他不觉得这个小舅子敢自作主张,亦或会背叛自己。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想问清楚。
就算事情转了个弯,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他也自信能够力挽狂澜。现在的他,强大而自信。
退朝了,再没有不退朝的道理,太后的印章到底没用下去。
夏清受太后嘱托,将那些朝臣一个个扶了起来,口中不忘关切道:
“太后体恤,吩咐奴才端茶递水不说,还叫我亲自取了马车,将诸位大人送回府上。”
在雨里跪了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众人都没了因为皇上回来而欢喜的力气。
口中说着:“是啊,谢太后。”步履蹒跚的由家奴扶着,往马车上走。
夏清不忘借机替太后笼络人心:“你瞧,太后说得没错吧,皇上会回来的。
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太后呢?太后对大铭的一片热忱,跟诸位大人是一样的。
你们跪在这里,太后记挂在心里。”
夏清细致入微的将每一位重臣都送上了马车,有些还赏了姜汤和披风,方才回去赴命。
直到最后两个离开的是瑞王爷和颜盛,朱瑞压住火气,到底不能做到彻底心无旁骛。
“到底怎么回事?”
瞧见皇上方才对自己没有敌意,想必颜盛即便没做成自己交代的事,也还算收尾的干净。
颜盛听出来王爷几乎咬牙切齿的语气,自己办事不利,也有些没脸。
“王爷,我们失手了,不知道是何人救下了皇上。
不过您放心,我们刺杀皇上的时候,打着的是冯公公的旗号。”
朱瑞早猜出来了,可还是不甘心。
即将到手的皇位就这样溜走了,让他如何甘心。
没有表扬他这点滴的聪明,而是心脏一点点往下沉,勒令道:
“说清楚。”
“是。”颜盛丝毫不漏掉细节的,开始为王爷讲着那一夜的屠戮……
那一夜,黑衣蒙面人不知道从哪里下来的,颜盛虽然不会太多武功,但在兵部历练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打眼一瞧就知道那些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绝世高手,而且不是王爷派来的另一波人。
如果是王爷派来的人,不可能不知会于自己一声。而且王爷派来的人,也不可能去保护皇上。
就算王爷临时改变主意了,也该先告诉自己,他才是王爷最信任和得力的助手。
在想明白这一切后,颜盛毫不犹豫的撇下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溜了。
然后看着那些人在血洗曲府之后,被那群神秘黑衣人绞杀。
因为皇上一直站在曲栀身前,所以最后曲府的人被屠戮殆尽,曲栀跟皇上一起活了下来。
颜盛虽然躲在没人看见自己的地方,从始至终没有露头,但他没有彻底逃跑,而是尾随了皇上回京的马车,暗中观察。
也许是天公作美,到底让他逮到了一个机会,那些救下皇上的人,一身傲骨和侠气,没有将皇上亲自护送进宫,甚至没有露面跟皇上打一声招呼,请个赏赐。
只叫他到了宫门口,便纷纷折返。这是肝胆相照、侠骨柔肠,也是韫夫人对宫廷的恨意,不屑于跟杀夫仇人的儿子多费口舌。
好巧不巧让颜盛捡了一个机会,大刺刺的冒出来,打着瑞王爷的旗号护驾和迎皇上回宫。
朱瑞听颜盛讲完,知道局势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好在没有全面溃败。
他打算先借题发挥除掉冯初,让皇上成了光杆司令,再动皇上。
。
朱穹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陪着曲栀,担心她初来乍到害怕,也知道曲府死了那么多人,她伤心。
“朕为你安排的翊坤宫,你喜欢么?”
景仁宫有郑芊芊,没办法将皇后寝殿给她。
朱穹便瞅准了蒋太嫔的殿宇,先帝生前时往翊坤宫赏了不少好东西。
这三宫六院,就数翊坤宫最富丽堂皇。
曲栀不知道这些,只是点了点头:“多谢夫君。”
意识到不能再叫夫君,便改口叫了“皇上。”
“乖。”朱穹不断安抚,没有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喜欢曲栀,也说不上什么爱情不爱情,重要的是这个姑娘是他自己选的,而不是母后强迫的,自由的感觉让他目眩神迷。
“阿栀,我同你说,先前告诉你的,我没有娶妻,是真的。
我的确没有娶妻,但是母后先为我定下一个姑娘,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
将来我要亲政,必得立她为后。
但你放心,朕会封你为妃,只是委屈你了。”
曲栀难过的瘪了瘪嘴,却也知道自己嫁的不是长工,而是天子。
自家老小的性命也比不过刑部尚书,她懂得,她不强求。
“我不在意名分,我只是害怕皇上有了后宫佳丽三千,会忘了栀儿。”
“不会的。你放心。”他大力摩挲着她纤弱的双肩:
“但是你也要懂事,不要让我为难。”
他从前为了娶奶娘跟母后抗争无果,最后害得奶娘丢掉了性命。
如今再来一次,他没有力气再为曲栀跟母后抗争了。
而且过了叛逆的年龄,也不再执着于皇后是不是自己亲自选的。
他以为是自己长大了,其实不过故意隐藏起来对郑芊芊异样的情丝。
明明更属意于这个青梅竹马做皇后,他却不想承认,仿佛一旦承认,就接受了母后的安排,就成了提线木偶和傀儡。
“皇上放心,栀儿会听话,会乖的。”曲栀初来乍到,不明白深宫生存法则,但她决定为了夫君变得勇敢。
毕竟这是她一见钟情的少年,她不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只恨曲家陪葬。
“可是皇上,那害死曲家的人……”
那个什么冯公公,她不甘心就这样善罢甘休啊。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到哪里去寻仇呢。
不提起这事,朱穹还不至于如此咬牙切齿,此刻恨得咬紧后槽牙:
“栀儿放心,这个仇,朕一定会替你报了!”
冯公公不光是杀害了曲栀一家,更是想杀自己。
前者不是重点,弑君才是他无法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