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被人嘲笑都能一笑置之,却不喜欢有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
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何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要求自家女人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有在考虑,明日出诊不许小妩跟着了,她帮不上什么忙,看自己被讥笑还要生气。
男人坐在他对面,终于舍得收回目光,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了句:“我听说太后跑出来了,没在金銮殿,跑到闽越来了,是真的么?”
冯初微微一愣,寒着眸子,只有一瞬,立即收回了。
他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京城了,这里是闽越,边陲小镇。
港口城邑,贸易发达,民风淳朴。这里是他的家乡,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爱人。
紫禁城里的噩梦已经结束了,他永远不必再回去,只要跟小妩两个人在这里平静温馨的度过余生。
所以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淡淡答道:“不是。”
“哦……”那个男人似乎很失落,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朝柜台旁站立的女人那瞄过去。
知道她不是传闻中的什么太后,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再看她的时候就觉得有几分普通。
只是比寻常女人,稍微漂亮一些罢了。
晌午将一波瞧病的人送走,她泡了杯茶给他喝。
瞧着他脸色不好,走到他身后替他捏捏肩,反被他握住了手。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瞧病有什么累的。”他拍了拍她手背:
“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嗯?”她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偶尔会回忆起从前的事。
记得那时候他们同在紫禁城,吵架过后,先帝叫她泡茶给朝臣,最后都被他一个人喝了。
若是他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她会哄的。
“我有预感,京城又不太平了。”
她睁大眼睛:“什么?”
如果一切是因为她弄得一团糟的,她已经离开了,皇上不再是她的傀儡,一切怎还会失控。
冯初:“我说了,你别担心,方才来瞧病的一群人中,有人问起太后是否在闽越。”
她果然很担心,猛然抬头,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目光该落在哪,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他抓住她那只腾空的小手,给了她无尽安全感。
“别怕,有我。”
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我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
“不会,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答应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想回去的话,他会选择跟她一起回去。
门外是小厮过来请示:“大爷,老爷请您去冯宅用午膳。”
她有些羞赫,想将手抽回来,不愿在人前跟他这样亲密,她的年龄和羞耻心都不允许。
预感到她要逃,一只手反被她握得更紧,同她十指紧扣。
嘴上答应着:“你先回去复命,说我收拾下就过去。”
小厮始终低着头等回复,这会儿得到了回应,没有丝毫迟疑,未做耽搁直接离去。
她的手被他握出了汗,抽回来的时候在帕子上蹭了蹭。
冯初:“我不知道是谁放出的口信,但是也不难猜。”
她也猜到了,不大可能是皇上,那么便是瑞王了。
“他到底是不愿你跑的这么远。”冯初喟叹了声。
“可是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他就算是我爹,也干涉不了我的自由。”李眉妩硬气道。
“知道的。”冯初只是害怕皇上遭遇不测,瑞王改朝换代,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最后的退路,同她商议:“小妩,要么我带你去南洋,好不好?”
“南洋?”她不知道那是哪里,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我们一起去。”
离开大铭,也许两个人就永远安全了。
。
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他想乘坐马车,她执意要走走,两个人便沿街一块过去。
闽越的气候很好,水土养人,深呼吸一口气,总觉得哪里都比在京城好。
不远处的一座废弃戏台上,有着长衫的男人正在慷慨陈词。
李眉妩没有细听,她不如冯初耳朵好使,男人的一字一句都落到了冯初的耳朵里。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君主残暴无道,荒淫无耻,却以天上的太阳自居,认为自己惠泽天下。
面对如此暴政,薛公顺应民意,以此为号,举义军,兴兵伐铭。
有志之士可在此处报名,待天下已定,共商国事。”
李眉妩走近一些才搞明白这是干什么的,在心里感叹:好家伙,到底是京城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这帮人造反都不避人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神棍骗钱,还是大铭真烂到骨子里了,让百姓忍无可忍,所以纷纷揭竿而起。
两人想直接过去,却被拦住了:“你们要不要加入起义军?”
“不了。”冯初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拒绝了。
李眉妩从人群中走过,身后是众人的议论:“皇上都跑了,如今群龙无首,乱世出英雄,自然能者居之。”
李眉妩听见此话,诧异回头,脱口而出了句:“皇上跑了?”
“是啊。”那人以为她有兴趣加入起义军,想跟她说明。
冯初已经揽过她的腰肢,敦促了句:“去我父亲那里用膳要晚了。”
“欸……”她方才回过神来,“是。”
茫然失措的继续跟着他往前走,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什么南洋,什么跟他远走高飞,所有美梦通通击碎。
她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冯宅,用膳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再怎样大逆不道,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气急了也打他,可说不担心却是假的。
皇上怎么了?为什么消失?他跑哪去了?还是死了?被谁杀了?瑞王爷吗?
她几乎无法安坐,所以冯父跟冯初的交谈,也没有听进去。
“我这几日仔细考虑了你的话,我还是决定不去南洋了。”冯父给出的结果,在冯初的意料之中。
原来整个世界,想逃避,愿意逃避的,只有他自己。
“冯茵远嫁,至今音信全无,在外生死未卜。
冯家班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挺过来的,就算死也要死在闽越,落叶归根。”
冯初知道无法再劝,只得缄默。
冯父又问了他一些药坊的事,两个人互相问候的时候,总显得客气和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