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人连夜进宫,同皇上一块商议太后发丧之仪。
一同而来的,还有大皇子的书信。
朱振撑开书信,看见大皇子的字迹愈发苍劲:【听闻皇祖母薨逝,儿臣心中如捣。
儿时蠢笨不得父皇喜爱,加之嫡母诸多为难,唯有皇祖母给过瑞儿片刻温暖。
还请父皇恩准儿臣回京探望,送皇祖母最后一程。
匈奴只剩残兵败将,有温大将军一人驻守足矣。】
看完,只冷淡落下两个字:【不准。】
随后将批复的书信交给了李有全,“叫信使告诉大皇子,若敢私自踏入京城半步,斩立决。”
“是。”李有全接过书信,诚惶诚恐的出门传旨。
不知道大皇子如何得罪了皇上,只发觉皇上小肚鸡肠,气性大,跟亲儿子记仇都能记这么久。
……此刻的朱瑞远在边关,接到父皇的书信,是七天以后的事了。
同温将军坐在军帐里,面前放着的地形图,沾了不少尘土。
“自匈奴王—满都拉图大单于过世后,匈奴便如一团散沙,各部落苟延残喘。
新单于哈丹巴特尔愿向我大铭俯首称臣,以瑞王爷的意思,是打还是不打?”
朱瑞年龄小,资历浅,一向很看重温大将军的意见,眼下因为看了父皇的书信,心情低落,有些走神,以至于没细听他说了什么。
“瑞王有心事。”温将军问候了句。
“无事。”朱瑞将书信收好,来自京城的东西,自然不敢随意丢弃。
“储君的宝座,向来没有鲜花,只有鲜血。”
感叹完,看向草原上的地形图,谦逊请教道,“以温将军之见,当如何?”
温将军置若罔闻,略略沉思,“微臣薄见,匈奴各部虽群龙无首,但匈奴人极为团结。
若无外敌入侵,他们可以互相倾轧。
一旦有人攻打,便会立刻联合起来,抵御外敌入侵。
唯恐那时形成掎角之势,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朝廷不会包容我们胜败乃兵家常事。
一旦吃了败仗,朝野之间只会一片骂声。”
“温将军所言极是。”朱瑞思来想去,也知晓此行边关,父皇并非是要他在军中学本事,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流放。
“加之一旦狼烟四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将成名万骨枯,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苦的都是百姓。”温将军年龄大了,早已经没了昔日的好胜心切,更能体会人间疾苦。
“早年我打倭寇,后来平定四方起义,今又讨伐匈奴。
我本不是好战之人,只是肩负使命,不敢妄图安逸。”
“温将军为大铭征战十几载,劳苦功高。”朱瑞不全是奉承,语气里带了点储君的味道。
“其实将军完全不必在这里陪我,我回不来京城,您的妻儿却是都在等着您回去。
莫不如给皇上上一道折子,匈奴不再犯上作乱,允许你回中原休养生息。”
“罢了。十几年都熬过来了,有些人注定要在马背上度此一生。”温将军爽朗的笑笑。
“我若此时离去,将你一个人扔在这塞北荒原,只怕你还未被匈奴蚕食,先被自己人捅过来的刀子刺得千疮百孔。”
朱瑞未发现军中何人是叛徒,“大人可否明示?”
温将军阅人无数,小半年来同吃同睡,基本上摸清了他的品性。
自己女儿将来诞下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很小,他不做没影的梦。
与其站在女儿皇子的阵营,莫不如向大皇子投诚。
“我身虽不在朝堂,却也知道户部与兵部不合。
尚书府每日流水银,可供所有边关将士半月的开销。
若真跟匈奴打起来,能不能要来军饷,以及要来的军饷,是不是都进了孙大人的口袋,都是未知的结果。”
“多谢温将军不吝赐教。”对于这些,朱瑞早前略知一二。
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如今被温将军掀开,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也接受了温将军的投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主动把赌注压在——这个连京城都回不去的皇子身上。
。
太后丧仪已过,卫嫔全程未参与过,眼下回宫,也是报丧来了。
“五皇子薨了。”
一时间先后死了太后和皇子,朝臣与百姓不免唏嘘感叹:流年不利啊。
二皇子以太子之仪下葬,四皇子陪葬了无数宫女太监,轮到了五皇子,没什么声势浩大的排场。
众人还沉浸在太后过世的悲伤中,五皇子仅以皇子之名出殡,入住皇陵,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安葬了儿子,卫嫔憋着一口气,是到清算恶人的时候了。
景仁宫内,皇上和皇后同坐凤榻,地上跪着的除了佟选侍,还有司选侍。
“皇上明鉴,奴婢是受司小主胁迫的!”
“大胆奴才!本宫从未见过你,竟敢诬陷到本宫头上!”司马夕颜凭白受此无妄之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还敢狡辩。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宫!”
“司小主,只有你一人指使,如何还有旁人指使。”青竹呜呜咽咽的哭着,样子极其可怜。
“司小主用奴婢父母的性命威胁,叫奴婢去宫外乱葬岗,从患了天花的病婴身上,扒下来一件衣服,给五皇子送去。
奴婢为了家人的性命,哪敢不从。”
司马夕颜带着愤怒,立刻跪在地上,“皇上明鉴,臣妾与五皇子和卫嫔娘娘无冤无仇,有何理由去害五皇子?”
说罢,用余光看了一眼佟阙,“倒是佟选侍,早前五皇子同她玩闹,不慎用弹弓打到了她,所以她怀恨在心。
指使奴婢害死五皇子不说,还栽赃嫁祸给臣妾。
皇上,皇后娘娘,替臣妾申冤啊!”
佟阙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依旧面不改色,“既然司小主都说了,五皇子是同臣妾嬉笑玩闹,又是不小心将石子扔在了臣妾身上。
臣妾何至于小肚鸡肠,跟一个孩童计较?
何况,臣妾受婉妃娘娘教导多时,打狗还需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臣妾真那么心胸狭窄,也不敢对皇子不敬。
若是臣妾有嫌疑,那么被五皇子打过的,可不止臣妾一个。
臣妾记得,李才人也被五皇子打过,是不是也该怀疑到李才人的头上?以免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