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冯初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骇不已。
“三皇子已经那么大了,还有个舅舅虎视眈眈。
你若辅佐十一皇子,可以去母留子,三个月大的婴儿对冯公公能有什么威胁?
到时候你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满朝文武百官都听命于你。”她将局势又分析的更透彻了一番。
“而我会以死明志,今日便死在你面前,让冯公公无后顾之忧。
没了我这个太后左右掣肘,冯公公号令群臣之时,更加不必有所顾忌。”
冯初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威胁我?”
李眉妩轻笑一声,“冯公公怎会这样想?
你现在看我就像看看一条臭虫,我有什么威胁你的本事?”
说罢,她将袖口处的毒药摸出来,小小一瓶,是她来之前叫汪烛去拿的,此刻汪烛就候在殿外。
“冯公公,你看我们这笔交易可好?你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冯初知道她虎,怕她一时冲动真将那瓶毒药灌下去,毕竟这种事,她以前不是没做过。
立即又问了句,“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她捏着毒药的手,突然有几分泪目,“因为我好累……夫君,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撑不下去了。
我跟皇上斗,跟皇后斗,跟舒妃、婉妃、卫嫔斗……我没力气了……
对不起,我又这样叫你了,你又以为我在骗你了。”
前有瑞王,后有冯初,左有朱丘,右有孙丙,她累了,她斗不过了,她已经体力透支了。她杀了皇上和一众后妃,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我知道你是铁石心肠,求你无用,但还是请你有一天明白小妩的苦心时,善待我的小十。
她是公主,娇嫩一些,将来给她寻一户好人家,莫要叫人欺负她。”
说罢,冯初还在错愕时,她已经将那瓶毒药尽数灌了进去。
眨眼之间,她伏在身旁的桌子上,嘴角渗出鲜血来。
可惜临死前没能再看一眼小十和小十一,不过好在这回小十和小十一都能活下来了。她一个早就该死之人,是阎王爷仍是留她到了今天。
“李眉妩!你敢死!”冯初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你死了,我马上把十一皇子剁成肉泥!”
她不说话,只是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冯初抱着她,声嘶力竭的唤进了汪烛,“汪烛!你家主子喝了什么?”
汪烛进殿后,看见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丝慌乱,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有今天。
“师父,她喝的是鸩酒。”
“谁给她的?”他一双眼睛,近乎于喷火。
“我给的呀。”汪烛笑了笑,似乎在邀功。
“放肆!”冯初恨得要命,他不管跟她怎样闹,都没有把汪烛要回来,就是为了叫汪烛替自己护她周全。
现在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竟然成了间接害死她的刽子手。
“怎么了?师父不高兴吗?”汪烛一脸天真的看着师父:
“师父不是恨李贵妃吗?徒弟帮你杀了她,师父怎么好像还生气的样子?
师父宠着童让,只会骂我,徒弟吃醋了,一直想找机会孝敬师父。
终于得来了这次机会,帮你杀了你讨厌之人,师父不夸奖我,怎还骂我呢?”
冯初被他气得手指颤抖,想把他骂死,却也只能秋后算账。
眼下怀里的小妩还有微弱呼吸,只是闭上了眼睛,他说了一味药方,“你立即去将药抓回来。”
汪烛没有动,第一次违背师父,只是依旧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师父,李贵妃说得不错呀,她死了,咱们扶持十一皇子,岂不美哉?
救她干什么呢?她是自杀的,又不是我们杀的,就算有人问起来,也不干咱们的事呢。”
冯初差点被这个逆子气死,“叫你去,你就去,少在这里废话!”
“师父,您还在意李贵妃,是么?”汪烛终于不再表演师徒情深的戏码,也不继续做出一副——自己只忠于师父,不在乎主子的姿态。
“师父,我不会去的。”
冯初看着他,仿佛自己不认识这个徒弟了。刚才还处处替自己着想,这会儿立即换了一张脸孔。
“师父,就让她死在你面前,让您尝尝这种锥心刺骨的滋味。”
冯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李贵妃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你把她逼死了。
徒儿这样说,您一定觉得很可笑是吧?
但这是事实。
这孩子她不是为了皇上生的,也不是为了她自己生的,就是为你生的。
若是为了自己,她完全不必要生孩子,由着大皇子继位,她照样是风光无限的李太后。
要知道,皇上在她眼里就是个肥猪,是杀人凶手,是强丶奸犯。
她忍着恶心,去皇上那偷了两个孩子。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
她步步为营,为了让你活下来,现在你把她逼死。
师父,我不会去拿药的。反正我说的一切都是骗你,还救她有什么意义呢?”
冯初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好徒弟今日就是要违抗师命到底了。
他不再指望他,而是抱起小妩,往太医院走。
“师父,你觉得以李贵妃的智商,她能轻易杀了那些当初害你之人么?
或者你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她,还有哪个人能为了给你报仇,恨不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汪烛跟在他身后,每句话都像一片刀子,在他心口凌迟。
“皇上没那么爱李贵妃,主子每次去侍寝,都是脱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爬着去的。
不为什么,因为皇上对你有气,借此羞辱她,发泄到她身上。
这些你肯定不知道吧?你怎么会愿意关心这些事,你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怨她,怪她,恨她。”
冯初想将徒弟的话屏蔽,奈何汪烛今日摆明了,要挖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抵达太医院,叫御医按照药方取了药,没叫御医动手,他亲自给她诊治。
虽然武功被毁,但他医术还在。一番望闻问切,瞧着她体内中毒不深,稍稍松了一口气。
几味解毒的药灌下去,他稍稍安心了不少。御医在屋外继续煎药,汪烛没准备就此罢休。
“主子有了身孕想吃酸梅,但她舍不得吃,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她怎么好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每次吃一颗酸梅要含很久,她说自己要将每一文钱都省下来给你,免得你没有草药治伤,耽搁了治疗。
韫夫人说您常年躺着,排解不便,需要用竹筒。她说男人笨手笨脚的怕弄疼了你,所以她亲自来。
哦对了,你那个好儿子说你昏迷不知道疼痛,她骂了他,说爷还没死呢,就算睡着,也不能把他当成死人对待。
说你比皇子还矜贵的,也是她。”
“汪烛,别说了。”他握着她的手,不想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泪崩。
“说说吧,师父,反正都是假话,说一说,让你听听主子都是怎么骗你的。”汪烛不打算放过他,因为师父自从回来,干的每一件事,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永远不会背弃师父,但他也太心疼主子,李贵妃没有那么多好徒弟、好儿子,所以被他组团欺负,仗着宫里都是孟渊的心腹,抢她的儿子,软禁她。
“汪烛。”冯初将所有心疼压下,将所有眼泪吞回去,因为此刻有要紧的事。
“你家主子为何突然今日来找我?”
汪烛说的那些话暂且不提,就算如小妩所言,她想求他扶持十一皇子,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今日说。而且是以死相逼的说。
“因为皇上死了。”汪烛用唇语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