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向来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祖传技艺,所以此刻也没有太过惊讶。
吩咐汪烛将解了毒还在昏迷中的小妩,送回钟粹宫。随后带着童让两个人,一块去了乾清宫。
青玖和青茄两个人一直守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瞳孔散大、眼微睁、口微开、沟纹变浅……
顾不上恐惧,只期盼着主子快点回来。虽未看见主子,瞧见冯公公,也算看见了救星。
冯初看着他皮肤上呈现边缘不清的尸斑,已经确认他死了,出于医者的习惯性动作,仍旧摸了摸他的脉搏和鼻翼。
“福寿膏?”
真相突然了然于胸,他跟青茄对视一眼,青茄本能的后退了半步。
“所以皇上不是因为宠爱小妩,才将其他娘娘赐死。而是因为福寿膏的控制,让李贵妃玩弄于鼓掌之中?”
冯初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精通各种邪术,怎会不识皇上的死因。
别人害怕冯阎王,青茄可不怕,“不然呢?你自个看主子花容月貌,就以为全世界都为主子一见倾心。
皇上恨主子恨得咬牙切齿,她不这样,她怎么办?
后宫险象环生,她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就得去铤而走险啊。”
冯初在心底喟叹,“她哪来的这东西?”不知道那个毫无城府的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宫中禁品,也是瑞王给的?他总觉得瑞王不会舍得叫小妩去冲锋陷阵,自己躲在背后。
“是朵梨姑娘给的。”青茄站定之后,怕他借题发挥,做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慌忙揽到自己头上。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娘娘无关!”
冯初暂且压下诸多心痛,有条不紊的吩咐道,“童让,乾清宫从床榻开始数,第十块砖那里有一处机关。
旋动它,里面是装机密圣旨的地窖。那地窖不大,可以暂时将皇上藏进去。”
童让瞧见皇上死了,被吓得魂不附体,干爹的话,又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哎!”嘴上答应着,心底忍不住佩服,师父怎么会对紫禁城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不知道师父在紫禁城里的岁月,已经长进生命的印记。作为御前太监,皇上不知道的事,他也得知道。
暂时忽略了青茄的话带给他更多的内疚,马上去行动起来,旋开机关,将皇上搬了进去。
“再去内务府取两块冰过来,这里能瞒一时。
若想将尸体在这存个三年五载,得需出宫去找韫夫人,请她帮忙送一樽水晶棺进来。”
听着干爹的吩咐,童让只是照办。丝毫不担心运送水晶棺动静太大,即便是夜晚也很难掩人耳目。
干爹就是他的神明,只要干爹说的事,看似无解,也一定能够做成。
。
青玖得知主子醒了,回了钟粹宫。留下青茄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守在皇上身边。
青茄是胆小懦弱的性子,但为了主子,都在一点点变得坚强。
李眉妩醒来时,瞧见青玖和汪烛在身侧。想起皇上的尸体还在腐烂发臭,便觉得头疼得厉害,莫不如死了。
“是你这个小猢狲做的手脚?”
汪烛不敢邀功,却也没有隐瞒,“是。我将主子的药掉包了,看着七窍流血吓人,实际并未含剧毒。”
青玖在一旁替自己的“伯乐”汪烛说着好话,“主子,得亏汪公公机灵,不然奴婢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骨肉计演演就得了,您若真这么撒手人寰,之前付出的努力,岂非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是啊,李眉妩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儿。
“汪烛,皇上的尸体还在乾清宫……”要如何是好?
汪烛知道殿内无外人,压低了声音禀告,“主子勿忧,我师父已经将皇上的尸体暂时安置。
今夜便将水晶棺运进来,便于长期保存。”
大家心知肚明,现在不是十一皇子登基的最佳时机,只怕此时搬出遗诏,要天下大乱。
怎么也得将皇上秘不发丧三到四年,待十一皇子三四岁,朝局稳固,再做定夺。
李眉妩知道冯初安置了皇上的遗体,依旧不放心,因为那个才跟自己决裂的瑞王爷,不知会不会一时冲动走漏了风声。
她的头太疼,疼得她坐立难安,无法安寝。
门外,是夏清一路小跑着进来,跪在地上。尽管气喘吁吁,还是能够将话禀明。
“主子,孙大人和童公公在宫门口闹起来了。”
李眉妩霍然起身,叫青玖替自己更衣,口中询问,“是为何事?”
“是因为水晶棺材的事,童让运了一口棺材进宫,被孙大人发现,当即在宫门口拦下,询问缘由。”童让一口气禀明。
李眉妩换了衣裳,身后带着一众奴才侍卫,往宫门口走。
不忘交代汪烛,“你趁乱出宫,找徐英进宫议事。”
“是。”汪烛立即去办。
生死关头,李眉妩谁都不再信任,也不想再倚靠冯初或者瑞王,她只靠她自己。
毕竟她服药昏迷时,并未听见汪烛已经跟冯初解释清楚了。
才到宫门口,便跟刚刚赶到的冯初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心照不宣,相对无言。
冯初瞧见她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想来是汪烛这几日照顾得很好,也放心了不少。
只恨自己一身武功尽毁,听见童让过来禀告时,不能直接出去将孙丙剁成肉泥,还要跟他浪费口舌。
没有星星的夜晚,两方对峙的人马,宫里的灯笼,和宫外的火把,将紫禁城照得灯火通明。
“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孙大人。”
冯初没想到她会率先开口,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是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哭的小丫头。
“怎么?上回带兵到御前,被皇上训斥还不够?又要带兵私闯紫禁城,要逼宫吗?”
孙丙一张笑脸,却是笑里藏刀,“微臣见过李贵妃,贵妃娘娘言重了。
微臣只是不知谁死了,需要用水晶棺材保存遗体。”
“需要跟你汇报么?”李眉妩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怕贵妃娘娘太过劳累,想替娘娘分忧。
不然累坏了娘娘,皇上也会责怪我等。”
孙丙说完,看向那个在酒桌上跟自己达成共识的冯初,“依冯公公看,微臣说得没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