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是你指派去服侍李才人的不假。
但李才人现在就是我的主子,我只会忠于她,而不是听命于你。
你不是杀人不眨眼?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青茄不想多看他一眼,推门出去,看见童让站在门外。
一路跟在她身后,“姑奶奶,我干爹跟李才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老是吵架?
别的娘娘都想拉拢我干爹,李才人好像一点也不想拉拢他。
干爹在别的娘娘那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在李才人这,好像是真生气,又舍不得伤她一根汗毛。”
青茄停下脚步,“李才人曾经说,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狗咬狗一嘴毛。
其实你干爹和李才人,才是狗咬狗一嘴毛。”
童让愣了愣,这形容真是特别又大胆。
人走空了,冯初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阖眼。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般失控。
也许是身体的残缺,使得内心自卑又阴暗。
平常若是风平浪静,便不会勾起他心底那些狭隘、嫉妒、和占有欲。
一旦看见小妩对其他男人稍稍示好,他便像疯了一样,刺伤她,来填补心底的痛楚。
想起青茄说小妩给自己做鞋的事,又有几分愧意。
他向来功夫颇深,只不过在深宫之中不轻易显露出来,这会儿加快了脚步,在半路追上了青茄。
青茄看见他挡住自己的去路,吓了一跳。
“干嘛?”她真以为他是来杀自己的,本能向后退了半步。
清醒之后的冯初,越来越多的懊悔,“对不住。”
青茄松了一口气,“你别跟我说,这话留到主子跟前说去。
不过主子被你伤透了心,想必也不会理你了。”
“我今天太冲动了,一会儿回去,你替我说两句好话。”冯初实在没勇气现在去见她。
“我不说。”青茄不想理他,直接绕了过去。
“要不我给你跪下了。”冯初作势要跪。
“你可别,我受不起。”青茄连忙把他拉起来,“我找机会帮你美言两句,但她要是不理你,我也没辙。
但是冯爷,你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专往人心窝子戳。
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再理你了。
要是遇见那脸皮薄的,早找根歪脖树,抹脖子了。”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小妩没什么错。”冯初跟在她身后,“小妩给我做的鞋……
我不好意思去要了,你偷偷拿出去给我。”
青茄:“……”凭啥啊?他发泄完了,让她给他擦屁股。
“我才不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再说主子发现该生气了。
你想要,你自己跟她要去呗。”
“我现在还没组织好措辞,不知该怎么道歉。
我怕她在气头上,看见我更生气。
等她过两天消消气,我再去负荆请罪。”
冯初开始跟她耍起了无赖,“你不帮我偷,我以后天天来找你。
反正我认了你是同我对食的宫女,我天天来找你,被人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青茄“啐”了他一口,“我真是欠你们俩的。”
她是怕极了他,冯初若天天来找她,被主子看见,怕是又要误会。
“你等着吧,这两天我就把鞋偷出来给你。”
。
李眉妩回到钟粹宫,自己的寝殿,坐在床榻上,已经流不出眼泪来。
想起冯初说得“水性杨花”、“攀高踩低”、“朝三暮四”、“攀龙附凤”、“村姑”、“该被浸猪笼”……
气得手脚冰凉。
无意间瞥见茶几上给他做得鞋,拿起剪刀便开始剪。
奈何鞋底太硬,她力气太小,不太能剪动。
几番努力也只是给鞋帮戳了几个洞,将棉絮露了出来。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在心底狠狠地骂道。
骂完了还是不解气,反而更气了。
也觉得自己犯贱,还给他做什么鞋,便用剪刀剪自己的手。
青茄才进门就看见眼前这一幕,立刻过来将剪刀抢了下来。
垫着她伤痕累累、流血不止的手,拿过布条替她包扎上。
“主子这又是何必?谁惹你生气,你去朝他脸上戳几个洞,躲在这自残算什么本事。”
青茄替她包扎好手,确定不再流血了,不动声色的将那双鞋藏进怀里。
“冯公公张狂惯了,宫里宫外在哪不是横着走?
腌臜之人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你跟他何必真生气呢。”
她的劝慰,李眉妩并没有听进去。
这世人都可以轻贱她,污蔑她,可是冯初这样冤枉她,羞辱她,让她受不了。
她不会再理他了,她不是没脸没皮之人,不会像个淫荡贱妇一样,跟在他身后跑。
“青茄,李铁牛的妻子预产期就这两天了。
你待会将我的首饰取一半,叫汪烛亲自交到她手中,以免半路被人截胡。
本来好好的一家三口,李铁牛死了,还不知他妻子该怎么撑过去。
李铁牛一辈子谨小慎微,没走出去过李家村。
为了我不被冤枉,不惜对抗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卫嫔娘娘。
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我是什么人啊?”
李眉妩有些心堵,分不清是遗憾还是愧疚。
“冯初太令我失望了,我真的瞎了眼,遇人不淑。
眼见人家破人亡,孕妇崩溃嚎哭,他竟无动于衷。
他真的是冷血动物,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是野兽。野兽应该独行,我不该试图去温暖他,也不配爱慕他。
我有自知之明,我脑子蠢笨,连自己都保全不了,还能去救赎谁。
我真的很累,喜欢他太累了。
以后没有我在他耳边聒噪,大概他也能开心些,不至于时常发怒。”
青茄想替冯初说两句好话,见主子如今心如死灰,也无从劝起。
去捡了银票和首饰,装进钱袋里,准备叫汪烛送过去。
庭院外,有凤鸾春恩车驶过来的声响。
李眉妩怔了证,便听见门外是敬事房的小太监过来宣旨,“李才人,皇上今儿翻得是你的牌子。
快快沐浴更衣,准备侍寝吧。”
她有些意外,皇上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将她在匈奴受辱之事忘了。
却也在情理之中,想那一日,她在御前杀了李术,又装成可怜楚楚的样子蒙混过关,想必又激起这个万岁爷诸多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