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透过小轩窗，嗅到一股露水的清香。
本能摸向身边，却摸到了一场空，李眉妩陡然睁开双眼，冷汗涔涔。
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下来，寝殿外的宫女，瞧见太后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只顾着行礼，却是一句话也不敢问。
直到看见院子里正在梨树下挖坑的夏清和青玖，问了句，“冯初呢？”
青玖瞧她连鞋子也没穿，怕她割伤了脚，连忙过来搀着她，“冯公公说叫我们将女儿红埋在树下，待公主将来出嫁的时候喝。
他这会儿在御膳房给主子准备早膳呢……”
说罢，李眉妩立刻挣脱了她，拎着自己长裙，向御膳房跑去。
只要她跑得够快，胡思乱想和噩梦便追不上他。
“奴才给太后请安。”御膳房里的奴才跪了一地，冯初也看见她了，无奈一笑。
青玖将御膳房里的奴才叫了出去，留主子和冯公公两个人说话。
她慢吞吞的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贴着他温暖的脊背，才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小傻瓜，我说了我不会走了。”
她不信，偏将他抱得更紧。
“不是嫌御膳房送来的晚膳难吃？我亲自做给你吃。没舍得吵醒你，想叫你多睡一会儿。”
她不听，只顾着黏着他，恨不能变成树懒，抱着她的棕榈树。
“你先回去，莫着凉了，你在这我没法做事。”他下了逐客令，她不舍得走，猫腰绕到他的臂弯里，轻啄他的唇。
“莫要闹了。”明明眼睛里已经忍不住笑意，却不肯回应她分毫。
她踮起脚，搂着他的脖子，终于得了他宠溺的回应，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接过青玖的鞋子，跟青玖一并回去，沐浴更衣。
李眉妩乖乖回去，等着夫君的投喂，看着夏清在院子里挥舞着铁锹，竟觉得有几分有趣。
想来晏儿那声“爹爹”，冯初虽然拒绝，却是记在了心底。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夏清放下了铁锹，只身走了进来。
“嗯？怎么了？”她本想嘱咐两句，小夏子早已经不是刚入宫的小太监了，何必凡事亲力亲为，使唤旁的奴才就是了。
见他行了礼禀告，“主子，摄政王过来了。”
便将这种小事都咽了回去。
不想请他进来坐，恐冯初心里不舒服，又不好叫夏清直接打发他走，索性自己起身出去，跟他一次说清楚。
几日不见，朱瑞瞧着憔悴了不少，新续出来的胡须，还未来得及打理，像极了杂草。
“可是温太嫔不好？”
“是儿臣不好。”他未行礼，却明显感觉到母后的疏远。
他有满腔委屈要诉说，说自己杀人未遂，在温太嫔面前做戏，看见九弟四肢被折断，整夜忏悔，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这夺嫡的果实，最后被母后窃取。
但遇上母后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王爷有什么事，着司礼监秉承罢。”
“为什么？”他总得知道母后犹如昙花一现的温暖，为何如此短暂。
“朝中之人议论不假，哀家不过深宫妇人，要时时注重名节。
不管我跟你父皇感情如何，都要为他守贞。
既然大家皆知你非我亲生，便要懂得避嫌，以免坏了王爷的名声。”
她同他循循善诱，他怎么肯听呢，继续表白心意：“母后，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李眉妩想直接挑明自己是为了冯初，要照顾冯初的感受，最后还是咽回去了。
如今身为太后的她，像从前一样，保护冯初，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她不想把冯初推出去，成为靶子，吸引眼球，让手握兵政大全的摄政王任意宰割。
但趁人之危窃取同盟的江山，再削去救命恩人的兵权，她做不出来。
朱瑞有些灰心，想来母后是真被朝堂上那些老匹夫骂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不由得想杀几个绕唇鼓舌的老朽，杀鸡儆猴。
。
送走了摄政王，李眉妩以为冯初不知道他来过，却不知他们的交谈，都被他看得分明。
做贼心虚的回了寝殿，看着他空手而归，略略疑惑，“咦？早膳呢？”
“烧焦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温吞的饮下，收敛所有情绪。
“你的厨艺这么好，怎会烧焦呢？”她有些不解。
“武功都没了，厨艺消失有什么大惊小怪。奴才现在已然是废人了。”他想藏好自己的情绪，言谈举止间，却难掩对自己残废之驱的厌恶。
李眉妩突然晃过神来，记起了冯初听力一向异于常人，想来是听见了她跟瑞儿的对话。
怕他误会生气，心里又憋着离开自己的主意，慌乱中立即跑过去，丝毫不顾自己身份，坐在他旁边。
“夫君不要跟我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在院子里纠缠不清。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有事着司礼监商议，不必再知会与我。我以后也不会再去见他了。”
看着她卑躬屈膝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将她拉起来，抱着她暖了暖，“没事了，我没有气你，是恼我自己，憎恶自己现在这副残废的样子。”
“不要说，不许说！”她用素指掩住他的口，“我爱你，冯初。爱你从前的满腹才情，也爱你现在劫后余生。”
她对他的喜欢，从来不是叶公好龙的喜欢，只喜欢他的阴鸷和权势。
而是不管他变成样子，都是她心口朱砂痣。
他将她的腰肢搂紧，好像抱紧她，便能将所有失去的，全部失而复得。
“早膳没有了，怎么办？”
“欸～夫君吃我罢……”她红着脸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从哪开始享用？”
他最难捱她这般挑逗，连忙制止了她更多的试探，“这会儿来不及了，退朝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今日消极怠工的太后也不想上朝，由着他服侍更衣，还在撒娇耍赖，“你跟我同去。”
“那怎么行。”朝堂之上早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转念一想，陪她一起去便去罢。不站在司礼监的位置，也可以在太后身边，如今他的身份，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了。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鼠辈敢攻击太后。冯公公好好教教他们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