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嫔的事让朱瑞的心底受到重创，一连几日沉寂在府上，未去上朝。
午后，半睡半醒间，有一凉风扑面而来，他眯了眯眼睛，调整了下斜靠在榻上的姿势。
抬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这是他的冲喜新娘。
“何事？”
府上他就穆朝曦这一个侧妃，她又有个尚书亲爹，想来也无人敢为难她。
“无……无事。”海梦珂停下了摇扇子的手，有些怯生生的。
朱瑞不是恋童癖，无暇欣赏她这副小女儿的作态，命令了句：“无事便退下。”
被人叨扰清梦，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有……有事。”海梦珂似乎终于仗着胆子，不想白白给他扇了扇子。
“说。”他的眼神向别处散漫的飘了一阵，终于肯聚焦到她身上。
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自打入了这王府，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若不是奶娘前几日怂恿，她还准备继续混日子混下去，把自己混成老姑娘方才罢休。
“过几日是我生辰。”
“哦……”朱瑞似乎没怎么思考：“我府上的人都不过生辰，如果你想过，可跟侧妃商议。”
毕竟是侧妃当家。
海梦珂虽然喜欢热闹，但也习惯了王府的冷清。少些妾氏也很好，不然整天勾心斗角，她也累得慌。
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教过她琴棋书画，唯独没教她勾心斗角。
也许这就是嫡长女的短处，没有那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妾氏娘亲，也没办法遵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定律。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梦珂挠了挠头。
朱瑞实在没心思跟她在这打哑迷，又不能将她一脚从自己旁边踹走，耐着性子哄了句：“我很忙，你若想找人陪你玩，去别处。”
“我不是找你玩。”虽然她没看出他哪里忙。
忙怎会在府上睡觉？不过有时候也许真的很忙，忙的在府上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我是想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
海梦珂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可以圆房了。”
咳……朱瑞庆幸自己没有在饮水，否则一定呛咳。
“你这个小不点，谁叫你来说这番话的？”
他总觉得海大人不至于让女儿这般伏低做小，至于穆朝曦更不会。
侧妃虽然善良，但也不是圣母。她只跟王妃交好，旁人一向淡淡。
只怕是哪个丫鬟怂恿的，为防带坏了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叫侧妃，换掉她的陪嫁丫鬟了。
“我自己想出来的。”她转了转眼珠，羞畏中又带着些许憧憬。
“你知道同房是什么么？”虽然他也没什么经验，毕竟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而且只有过颜氏这一个女人。
但他的年龄比她大这么多，而且早过了青涩少年的年龄。
“同房就是会生孩子。”她一本正经的重复着奶娘教给她的话。
朱瑞：“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生孩子有什么好的？
你知道小孩子有多难缠和麻烦么？还不如我给你一吊钱，你出去买串糖葫芦来的开心。”
他不喜欢孩子，即便如今身居高位，贵为摄政王。
但若能重新选择一次，他不想被他娘亲生出来。
颜氏母子的过世对他打击太大，还没准备好做一个父亲，更不想仓促之间造一个孩子出来。
何况他对女人和床上那点事没兴趣。
但他的循循善诱，她却并没有听进去。
“可是奶娘说，我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做摄政王妃。
不然一直这样无名无份的住在这，叫人笑话。
笑话我不要紧，笑话爹爹我可恼了。”
朱瑞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孩子在这等着自己呢。
可惜这孩子不知道，侧妃也没有跟他同房过，不是靠肉体成为侧妃的。
“你喜欢我么？”
他问了一个海梦珂在这个年龄无法回答的问题，她只是觉得否认会显得不讨喜，便点了点头。
好像……是喜欢的吧，毕竟他是她男人，是她夫君，是她余生的依靠。
她喜欢他，就像喜欢奶娘、府上养的一只叫汪汪的土狗一样喜欢。
那土狗每次见了她，都会跟她摇尾巴。对待别人却是不同，尤其对待那些下人，便会呲牙咧嘴。
“但我不喜欢你。”朱瑞的回答，显然让她措手不及。
她涨红了脸，随即眼圈也红了。
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姥姥疼舅舅爱，还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
这多伤人啊，不仅是伤了她的自尊，还让她伤心。
“你太小了，在府上再养两年吧。”
朱瑞看出了她的委屈，顿时也有几分不耐烦。
她既不是他看上的女子，也不是她强取豪夺来的。
他被强塞了个女人，都没吭个声，没找海大人退婚，顾及她的颜面。她有什么委屈可言？
“若不愿安分守己，想要那王妃之位，就去求太后吧。
既然是她把你指婚给我的，你的终身大事被她这么草率就定下了。
那就让她来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个名分。”
至于是侧妃，还是侍妾，就看他心情了。而王妃之位，他要永远空着，给他明媒正娶的发妻。
海梦珂好像受了极大羞辱，将脸别过去，起身时也保持背对着她的姿势，头也不回的跑了。
穆朝曦进门时，险些跟她撞了个满怀。幸得自己手疾眼快扶住了，而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连个谢字也没有。
“王爷怎把人气跑了。”
朱瑞独自按了按额头，朝堂上一堆事，在家里也一刻不得闲。
“若不是我知道王爷跟王妃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还以为王爷不行。”穆朝曦见他阖眼，有意同他玩笑。
“我原来还以为王爷不喜欢我，原来是不喜欢所有女子。”
若不是看过他为王妃焦急的模样，还以为王爷好男风。
“你想说什么？”他知道她话里有话，不免语气也冷了两分。
他看中她，就是因为她安静的性子，不争不抢。
如果她移了性情，开始无事生非，他绝不会姑息养奸。让自己的王府，弄得像父皇的后宫一样。
穆朝曦若不是憋的狠了，也不会突然忘形。不被宠爱的女人，是没有资格恣意妄为的。
这会儿讪讪一笑，将话拉了回来，“臣妾只是不知道王爷的心病在哪。”
为何对女人这般抗拒？她瞧见他好像也没有对王妃痴心至此。
随即出了个主意：“王府上的确冷清了些，王爷若不喜海梦珂，不若秀女大选，选些自己喜欢的吧。”
这样其他人知道瑞王爷也非不近女色，便可以明着暗着送他些他喜欢的女子。
只要他开心就够了。穆朝曦这样富有牺牲精神的想着。
话一出口，立即遭了他的训斥：“胡说八道！我既不是皇上，如何秀女大选？”
不管他心底有多想要这皇位，表面上都不能宣之于口，尤其他的家人，更要谨言慎行。
穆朝曦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跪在地上：“王爷息怒，是妾身说错话了。”
虽然皇上年幼，司礼监没落，朝政皆由摄政王一人把持，跟皇上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是不能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