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将朱瑞带走之前,朱瑞请郑大人将王妃体面安葬。
他总觉得燕燕死的蹊跷,同郑容出去时,到底忍不住问了句,“郑大人,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是因受不住酷刑,也不该是口吐泛黑的血而死。
郑容没有隐瞒,“前几日李小主过来,给王妃送了毒药。”
若是连探监的人,给犯人送了毒药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刑部尚书就该拱手让人了。
只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他没想过李才人会这样做,也没想到瑞王妃已经明确拒绝服用,却又将毒药留了下来。
否则他一定会先于一步制止,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让犯人被探监的人毒死在牢里,他这个刑部尚书的衣裳,还如何有勇气传。
朱瑞手握成拳头,在心底咬牙切齿道:李眉妩,我杀了你!
一路抵达皇宫,被刑部的人转交给御前侍卫,押送至养心殿内。
本以为他会痛哭求饶,却见他连膝盖都未曾弯一下。
“逆子,还不跪下。”朱振坐在龙椅上,望着几丈以外站着的儿子,饱经沧桑,早已经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毒父,你不配让我跪你。”朱瑞不是赌气,而是再让他卑躬屈膝,他会发疯。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逆子,又有什么脸面做儿臣的父皇?
儿臣离家远赴边关,保家卫国。父皇不说护得儿臣家宅安宁,替儿臣照顾家中女眷。
还趁着儿臣不在家的时候,任由蒋婉那个疯妇羞辱你儿媳。
你算什么君父?我以你为耻!”
朱振显然没想到他敢口出狂言,在他身旁的李眉妩也为他的以下犯上吓了一跳。
轻咳了一声提醒,“大皇子,母妃知道你重情义,但王妃已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
父皇疼你,不管怎样,也别跟君父倔强。”
李眉妩知道瑞儿被宣进了宫,怕他被皇上一气之下赐死,干脆侍寝过后用了早膳还没走,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
“贱人,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有什么资格劝我节哀?”
朱瑞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突然由着人性弱点,闪过一丝坏心思:
若是拉着母妃陪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未尝不是一件人间快事。
不过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念及旧情,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当堂质问,问她为何毒死王妃。
“逆子!你莫非是在哪灌了黄汤,发昏了?”朱振听见他连小妩一起怼,怒气又添了几分。
李眉妩见状立刻劝着,“皇上,大皇子正直血气方刚的年龄,又遗传了皇上的血性,难免一时冲动。
皇上切莫因为怒气,伤了父子间和气,也让天下之人耻笑。”
皇上最在乎面子,李眉妩便如此提醒道。让他知道一怒之下杀了亲儿子,会被人议论的。
随后,又给朱瑞使了个眼色,“瑞儿,快跟父皇服个软,说你错了。
皇上顾念亲情,必不忍心重重罚你。”
她将皇上捧的很高,就是为了让他手下留情。然而朱瑞这一次却仿佛要跟母妃任性到底,倔强不肯说出求饶的话。
“呵。从前我一直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委屈向来不能求全,我卧薪尝胆尝得我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地步。”
朱振听着眉儿说一句,这个逆子呛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竟如此放肆忤逆。
“朕还没死呢,你就如此藐视父皇和母妃。
朕看像你这狼心狗肺之辈,也不必再留着了。”
“皇上!”李眉妩立刻跪在地上,怕他圣旨一下,再无回转余地。
“呵。你倒是替这个逆子百般求情。”朱振发现他看不懂眉儿了。
若说冯初昔日是她的姘头,大皇子骗冯初饮下一杯毒茶,才助他毫发无损的杀掉冯初。
眉儿不说恨他,竟不顾他的恩将仇报,反复替他说好话。
难不成……眉儿跟冯初真的没什么?短短半年就能放下。
李眉妩只顾着从中周旋着,不知道皇上心思如此之重。
“皇上息怒。臣妾替大皇子分辨,不全因着臣妾是大皇子母妃。”
“哦?”朱振才被逆子气得不清,怕自己被他气得当场去世,便给眉儿一个面子,听听她怎么说。
“皇上,温小主肚子里的孩子尚不足月,也不知道男女,宫里娘娘善妒,能不能平安落地还未可知。
若您杀了大皇子,以后三皇子有国舅扶持,一家独大,以后这朱家的天下,便是要改姓孙了!”
李眉妩的劝告实在是戳中了皇上的软肋,作为帝王,不能恣意妄为,反而受人威胁,左右掣肘,当真是令人愤懑。
不愿叫人看出帝王薄情,是因为畏惧兵部尚书的权势,才留着大皇子的性命以制衡。
可此刻再做出父子情深的模样,当做留下皇儿性命,违背自己圣旨出尔反尔的借口,也是自己打脸。
一时气急败坏的骂道,“来人!将这逆子拉下去,关入大狱,无诏不得放出!
终身囚禁,给朕牢底坐穿!死也死在大狱里!”
。
没人知道李才人在皇上跟前,是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求情的。
只知道大皇子抗旨回京、企图劫狱,并未受到任何惩治,只是被关进了牢里。
孙丙听闻消息,根本无法安坐,在自己府上来回踱步。
眼看就要除掉大皇子了,到时候再想法子,让温小主那一胎下不来,三皇子就是大铭唯一的储君。
只可惜,煮熟的鸭子让他给飞了,孙丙怎能咽下这口气。
随即将自己的心腹唤到跟前来,“大皇子既然被皇上打入大牢,连父子亲情都能舍弃。
皇上不要的废子,我等也不必客气,继续捧他的臭脚。”
孙丙的赶死士立即表态,“大人说怎么办,小的们随时听命。”
“尔等替爷办件事,买通狱卒,不准给在大牢里的大皇子送餐饭。
待他活活饿死,便随便给皇上报个暴毙。
毕竟每年死在牢里的犯人多如牛毛,大皇子才死了婆娘,又被亲爹训斥,郁郁寡欢不得志,绝食也是有可能的。”
孙丙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心腹略略顾虑的劝了句,“大人……刑部不是咱们的人,郑容又是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只怕他不肯听咱们兵部的摆布。”
“怕什么?偷偷做就是了,买通两个狱卒,还用得着惊动刑部尚书么?”孙丙最厌烦做事畏手畏脚的属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腹依旧担心,“大人……据说那郑容凡事亲力亲为。
莫说买通狱卒了,就算刑部丢了根草枝,他也知道。
并且追查到底,看看是被谁拿家去了。”
孙丙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老匹夫。无妨,你们照办。”
他倒是要看看,他连皇上的枕头都敢抢。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郑容若真那么不识时务,他不介意直接与他为敌。
在夺嫡面前,没有敌友,谁挡了三皇子的路,就是他要铲除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