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妩出了司礼监,还在担心着他,又在心底骂自己犯贱:他死不死,与你何干?叫他死了算了。死了耳根子清净,也没人再惹自己生气。
远远地看见一众重臣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为先皇驾崩而啼哭。李眉妩有些佩服这些老朽的演技,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他们谁对皇上有这般深情。
作为皇上生前的疑似宠妃,李眉妩总不好在大悲的日子如此平心静气。但为了朱振哭,比让她死还难。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发觉挤不出来,索性算了。
朱振活着的时候为难自己,死了还为难自己,着实让她冤得慌。左右继续保持面瘫脸,到时候若有人质问,便叫汪烛散播说去,说李贵妃悲痛过极,一时间失去了眼泪。
毕竟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跪在那里哭的,也不见得有多舍不得朱振。
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却发觉没看见郑容的身影。这还了得,若作为大铭清流党的领袖,都不出来主持朝局。十一皇子这个皇位,如何能够坐稳。
“郑大人去哪了?”李眉妩问向身旁的汪烛。
“回主子,郑大人称病不出。”汪烛直接省略了什么身体染疾的谎言,将他扒的底裤都不剩。
“知道了。”李眉妩冷笑一声,“他这是看不惯本宫的孩儿即将继承皇位,所以给本宫下马威呢。”
不过想来,以郑容的耿直和平生所读的圣贤书,接受不了六个月的婴儿继承皇位,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接受不了,李眉妩也要扒开他的脑子,强行挤出那些圣贤之书,让他接受。
“汪烛,替本宫备车,现在就去郑府。”
“是。”汪烛答应着,立刻差人去办。
李眉妩跟着跟着汪烛一块出宫,遇见正来为皇上吊唁的徐英。
“微臣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徐大人,本宫正要找你呢,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李眉妩示意汪烛晚些动身,她正好有些话要跟徐大人交代。
“娘娘请讲。”
“早前曾许诺给你,孙丙已除,便将兵部尚书一职给徐大人。”李眉妩还未反悔,已见徐英变了脸色。
徐英虽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没有多少同僚。但他也不会白白被人戏耍,他继承了父亲徐阁老耿直的性格,若是被戏弄,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自己默默咽下。
“贵妃娘娘不会告诉微臣,兵部尚书一职,娘娘又许诺给别人了罢?”
李眉妩也是事发突然,才临时变卦的。她趁着瑞王重伤,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已然是对不起瑞儿。若不弥补一些,她的良心终究不安。
她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落得一场空,所以她要将兵部尚书、和摄政王之位,都给那个不计前嫌、舍命相护的男人留着。
“徐大人勿恼。”李眉妩跟朱瑞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不需要让他知道。
“本宫不说,徐大人也很清楚,王恩山是个什么货色。
这种左右摇摆的小人,能比孙丙强到哪去?
纵然拔去了兵部尚书,户部也不能落入贪财之人手中。
到那时,若真有外敌入侵,户部拨不出军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叫兵部吃草根去打仗。”
徐英有点听懵了,“娘娘的意思?”
“大铭这个家不好当,户部是大铭的根基,还望徐大人不要推辞。”至于如何杀王恩山,就不必李眉妩费心思了。
而且王恩山尸位素餐,只是不作为而已,罪不至死,直接罢免官职就是了。
徐英明白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皇贵妃虽然失信于己,但兵部换户部,也不算太亏。毕竟,他对带兵也没什么执念。
“娘娘盛情难却,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徐英又多了一句嘴,“微臣敢问娘娘兵部尚书属意何人了么?”
李眉妩凝眸一笑,“给我儿子。”
是,她要瑞儿掌兵权。不然这个摄政王拿什么辅政,拿嘴么?
。
辞别了徐英,带着汪烛和一众奴才侍卫出宫,虽未大张旗鼓,但也不算微服私访。
一直进到郑容的府上,郑大人半生清廉的确寒酸,府上家人小厮加起来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家眷虽少,毕竟是个尚书,没有不懂规矩的。
见皇贵妃屈尊降贵,立刻跪了一地,郑容不管是真有病假有病,也不敢对娘娘不敬。
“微臣接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免礼。本宫知道郑大人为皇上仙逝一事伤心不已,一病不起也是情有可原。”李眉妩说话间,不请自来的往宴客厅走。
郑容汗颜,皇贵妃给自己找的台阶是站不住脚的,哪有为皇上一病不起,看见皇上妃子就不治而愈了。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天下大乱。”李眉妩安坐后,立即有丫鬟送了一杯茶过来。
郑容立在一侧,神色恭敬,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信皇上遗诏立了十一皇子,不能接受皇贵妃假传圣旨,更不想为任何人鞍前马后,那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道德准则。
李眉妩温柔一笑,瞧着今日这僵局,也不是无处破解。就像眼前出现的孩童,还在蹒跚学步。
才迈过门槛,走进屋子,便被郑容呵斥了一句:“胡闹!贵妃娘娘在此,还不将小女领下去?”
奶娘惊慌失措,立即用拨浪鼓哄着女童,连给娘娘请安也忘了。女童头一回瞧见宫里来的贵人,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时间不想走,盯着李眉妩看。
想来郑大人这个掌管刑部的包青天,却是个女儿奴,从女儿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就能看出来了。
女童似乎看够了,加之奶娘焦急的逗弄,终于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准备出去,却被李眉妩叫住了。
“且慢,这就是郑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罢?”
李眉妩听闻郑容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宠得跟眼珠子一样。
打蛇打七寸,方才宁死不屈的郑容,被人捏住了命脉,立即跪在地上。
“小女年幼,不懂规矩。养不教父之过,是微臣失职,还请娘娘勿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