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冬天,却提前冷了起来。
李眉妩换了身颜色靓丽一些的衣裳,将为数不多的头发贴近头皮,折了几个小弯。
看起来虽然不甚惊艳,但十分可爱讨喜。
随后唤道,“走吧。”
青茄蹬圆了眼睛,不知道主子竟然来真的。
“主子……您真要去养心殿啊?”
“是呀。”李眉妩看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再有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赶在皇上翻牌子前过去表演一番,才不会被别人抢在前头。”
“主子……别人是抢着去侍寝,您是赶着去投胎……”青茄说话就带了哭腔,“您就行行好,老实待在这里,让万岁爷把咱们钟粹宫忘了行不行?
您不想活了,可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嫁人呢,连相好的郎君都没有。
您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还不想这么快死……”
“放心,死不了,你若害怕,我一个人去。”李眉妩什么都没带,知道带参汤,也是被朱振泼了,干脆不带了。
而且她现在的处境和月银,连人参须都买不起,更别说做参汤了。
青茄知道横竖都是一死,这两年被冯公公和主子吓出来了。
与其在寝宫提心吊胆,等着万岁爷一旦圣旨下来,要她陪葬。
还不如一块去吧,早死早超生,希望下辈子投胎不再有帝王了,能够众生平等。
走在养心殿外头,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眼前有不少小太监在往里头送炭火。
“烦劳公公去通传一声,臣妾给皇上请安。”
小太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很为难,“奴才去通报,但主子得有一个心理准备。
因为司选侍在殿内伺候呢,皇上不一定会愿意见你。”
“哎~知道的,谢谢公公。”李眉妩甜甜一笑,笑的那个小太监懵了懵。
待到入殿,跪在地上,禀报道,“皇上,李才人求见。”
朱振一双大掌本来正在一旁研墨的司选侍身上,不安分的挑逗。
刚刚听见这个名字,怀疑自己听错了,收回了手,问了句,“谁?”
“回皇上,是李才人。”小太监又重复了一句。
朱振眯起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拧着眉,豁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来干什么?刺杀自己?咒骂自己?
朱振在心底冷笑一声,倒是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而且他发誓,只要她敢蹦出一句不恭敬的话语,他当场要她的命,而且株连一千八百族。
把姓李的全杀了。
司马夕颜意识到皇上要被那个“老秃驴”勾搭走,顿时有些慌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短暂的宠爱被分走。
“皇上~”
只不过她在身后娇滴滴的呼唤,并没有让朱振停下脚步。
好奇和仇恨交织着他,从殿内走出来,看看那个小女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弯了弯腰。
朱振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看见她就想吐。
“有什么事?”
“臣妾自上次小产,一直没有侍寝的机会。
臣妾思念皇上,起初盼着能有伺候皇上的机会。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眉儿这个可怜的旧人。”
她泪眼朦胧,朱振一阵爽朗大笑,没有直接拒绝她,而且反问道,“想朕?”
“是呢~”李眉妩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凌厉的眸子。
“那好。”朱振朝着来往的小太监吩咐道,“来人,这些炭火不必往养心殿搬了。
全部铺在殿外,给朕铺出一条路来。
李才人,你若赤着脚从这炭火上走过去,朕便不计前嫌,重新与你做一回夫妻。”
“臣妾甘之如饴。”李眉妩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皇上,毫不畏惧那已铺好的炭火,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放在一旁。
未燃尽的火光倒映在自己眼眸,她轻巧走过去,行了一礼,“眉儿为了皇上,做什么都愿意。”
说罢,踩上那盆炭火,很疼。
尖锐的烫伤,疼得锥心。
但她没有犹豫,依旧在往前走。
青茄在远处看着,起初害怕,不敢去劝主子。
此刻只剩下心疼,静默无声的掉眼泪。
李眉妩走了这一路,想起冯初在叫自己“小傻子”,想起他烧掉自己做的鞋,其实都烧在手上了。
她原来佩服他能忍。
其实烫伤的确很疼,但也还好,没有特别疼,还不至于疼死她。
直到那条被炭火铺就的路走完,她纹丝不动的站在皇上面前,端着一张小脸凑过去。
“臣妾走完了。”
“很好。”朱振当场吩咐,“今晚,依旧司选侍侍寝。”
李眉妩显得有些伤心,眼巴巴的望着他,仿佛被伤害了。
神情里没有半分埋怨,只有委屈。
“想侍寝?”朱振下了两个台阶,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朕嫌你脏!”
随后转身回殿,留下她在原地,显然已经站不住了。
青茄立刻过来搀着她,不忍心看她被烫伤的脚,扶着她回去。
“唉~主子这又是何必?”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爱慕皇上,莫说叫我踩炭火,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之如饴。”
李眉妩这话说得很大声,让来往的每一个小太监都听的分明。
“皇上不许我侍寝也无妨,我肯定是头发还没长出来,不太好看。
其实只要能看皇上一眼,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青茄一层层起鸡皮疙瘩,恨不能扶着她快点走,又心疼她的脚。
终于迈进钟粹宫,汪烛怕她再走下去,这双脚就要烂了。
“奴才得罪了。”
不顾主仆尊卑,将她背了起来,一路背到榻上。
“主子,咱们钟粹宫请不来御医,只有奴才僭越,替您将草药涂上。”
李眉妩没有拒绝,本就不是坚强的性子,疼她尚且能忍着。
一想到冯初,就忍不住眼泪。
想起冯初从前替薛美人医治脚伤,她又吵又闹。
若是知道两个人快乐的时光,只有那两年,她为什么不懂得好好珍惜?
如今不知道他在哪,还有没有活着,心痛到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眼前的汪烛,跟冯初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也许只有那些许医术,遗传了师父。
禁不住有些失神,“对不起……”
汪烛知道,主子这是又想起师父了。
烫伤最疼,让她想起师父,兴许能充当止痛药,分散她一些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