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饶命……”李眉妩被打得神志不清,裤子被鲜血染透。
起初还在求饶,直到感觉一只幼小的生命,从自己身体里缓缓流失。
她的眼泪也一并流干了。
晕厥时,她仿佛看见了冯初,他说她没用,连孩子也护不住。
又说他爱她,他会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再不在紫禁城里受气了。
他又说他爱她,他说一辈子会待她好。
李眉妩觉得自己大概是快死了,否则怎会回光返照般的,出现这么多幻觉。
脑海里都是冯初那张脸,没有听见陈曼的声音,“住手吧。”
青莲在一侧提醒道,“主子,才打了五棍。”
“再打下去,只怕她这身板会一命呜呼。
本宫要留着她,慢慢体会丧子之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也要留着她,捉奸成双,好跟她的奸夫凑成一对儿,一起上路。
让皇上好好看看,宠幸卑贱之人的后果。
若是就这样让她死了,反而便宜了她。”
陈曼说完,吩咐道,“来人,将李才人送回寝殿。
她不是身体抱恙,不能去景仁宫请安吗?
那便让她这矜贵娇弱的身子,好好养养吧。”
“是!”奴才得了令,将被打得奄奄一息几近昏迷的李才人,从凳子上提起来。
架着她的两条胳膊,往寝殿里拖。
不顾她的身下依旧在流血,任由鲜血顺着她的鞋尖,留下一地血痕。
然后将她扔到床榻上,转身离去。
同在钟粹宫的文选侍在远处暗中观察,目睹的全程之后,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直到身边的婢女青枫小声提醒,“主子,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才如同做了一场噩梦,结结巴巴的“哦!”了一声。
在她走到皇后身边之前,皇后已经先于一步看见她了。
目光清淡冷峻,“文选侍给李才人送了一碗红花,致使李才人小产,赐白绫。”
文昭此时才如梦初醒,立刻跪在地上,拼命摇头,“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明明是皇后将李才人打得流产,怎可诬赖自己戕害皇子顶罪?
青枫立刻跪在她身边,拼命使眼色,提醒道,“主子一时猪油蒙了心,给李才人误服了一碗红花,求皇后娘娘开恩,饶主子一命!”
皇后娘娘叫奴才将李才人打到流产,事可以这样做,但话不能这么说。
万事讲究师出有名,尤其是中宫皇后娘娘。
可怜文昭并不懂这个道理,她轮圆了胳膊,抽了青枫一个耳光,“狗奴才,竟敢冤枉本宫!”
她并不知道,皇后说她戕害皇子,她就算没有戕害,也是戕害了。
何况,这是替皇后娘娘顶罪,若她认下了,皇后娘娘开恩,罚她禁足三月,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就像夏美人小产时,不是也没掀起什么浪花?
但初来乍到的文昭并不懂这个道理,她死心眼的认为害死皇嗣是死罪,何况,她是被冤枉的。
从小母亲就教育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可是直到她看见白绫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才发现母亲说得怎么不对呢?
至少,她从前未出阁时,奉行的信条,并不适用于皇宫里的生存法则。
“还不如一个宫女机灵。”陈曼看着文昭被勒死,连眼皮也懒得再翻一下。
倒是她身边的奴才行刑结束后,拖着文昭的尸体,赴命道,“皇后娘娘,文选侍已伏法。
因为嫉妒李才人得宠有孕,故而害死了八皇子。”
“知道了。用草席卷着,拉出去埋了吧。”陈曼说罢,看了一眼跪在地的青枫。
青枫以为自己的机智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但聪明与愚蠢殊途同归。
“青枫陪葬。”陈曼与其威胁教导,不如斩草除根。
她将李才人打流产这件事,不是自己的人,不需要知道。
青枫跪在地上猛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啊!文选侍害李才人,与奴婢无关!”
陈曼草菅人命不是头一次了,位高权重就是可以滥杀无辜。
“若再狡辩,株连三族。”
青枫认命闭嘴,她还有老母,还有弟弟,她不能连累家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惜身为女儿家。
。
汪烛自见到皇后娘娘的身影时,知道来者不善,自己很难凭一己之力护着主子,便立刻抄了小路去司礼监寻师父。
奈何师父不在司礼监,童让也不知去哪了。
眼下只有想办法出宫,去师父的宅子里,亦或到师父常去的畅春楼寻人。
此刻冯初的确在宫外,但不在自己的宅子和畅春楼,而是在姚牧的宅子里。
一柱香前,本该上朝的姚牧,没打一声招呼便缺席了。
冯初连日以来心悸的厉害,以为是姚牧出了什么事。
因为以姚牧的性子,平常偷懒一些,还不至于上朝时不在。
司礼监的缺席,会动摇大铭权宦的根基。
退朝后放下手头的奏折,立即赶了过来,见他一个人坐在廊下发呆。
“你是有什么疾病?该上朝的时候在家看鸟。”
姚牧未搭腔,默默起身回了屋子,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要静一日,就够了。
冯初最憎恶看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希望姚爷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随后没有逼问,而是看向他宅子里的小厮,“怎么了?”
小厮知道冯初和老爷同朝为官,未曾隐瞒,“昨夜,朵梨姑娘走了。”
“又出去卖?”冯初下意识想到的是这个,毕竟她回怡红院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小厮连大气也不敢喘,“小少爷也带走了。”
“姚富贵?”那不是姚牧的心尖尖吗?
“是。”小厮大着胆子,走近一些,压低了声音,“是小少爷的爹找来了,朵梨姑娘便带着儿子,跟孩子亲爹走了。”
冯初:“……”
“有人逼她?”想来也不会,谁敢逼姚爷的女人。
卧房里的门再次被打开,姚牧已经换好了官服,拿好了腰牌,“走吧。”
“去哪?”冯初懵了懵。
“回宫啊。”司礼监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他一夜未眠就够了,不会让自己就此沉沦。
冯初忍不住骂他,“你真该啊。我早就说把他杀了,你不肯。
现在……”
“算了。”姚牧不想听,“我说到做到,她要走我就放她走。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出门前,有奶妈抱着怀里的女婴,送了送老爷。
姚牧看见这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又勾起了许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