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李眉妩似乎终于将这个公主的婚事想起来。
“如今皇上回来了,即将大婚,你的婚事是哀家耽搁了,你可有中意的少年?”
李眉妩问完,自觉失言。
朱喜一直待在深宫之中,哪有机会接触外室男子。想必就算中意,也是御医、侍卫之流。
“过几日我叫礼部将这两年的进士名单呈上来,你挑挑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李眉妩见朱喜始终低着头,不肯搭腔,以为是她不喜欢。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跟哀家说。
你娘亲离世的早,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朱喜微微抬头,克制了所有情绪。
这话她是不信的,太后说了许多年,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太后心中,是连晏公主的脚趾头都不如的。
“太后,喜儿有意中人。”
李眉妩略略惊讶,不过想来她年纪不小,有意中人也是情理之中。
“喜儿但说无妨,有哀家给你做主。”
朱喜在深宫中步履维艰,一直是讨好型人格,难得勇敢一次:
“我想嫁给老师。”
这次不光李眉妩惊讶,坐在一旁的郑芊芊也没想到。
郑芊芊:我拿你当朋友,你想当我娘?
“太后,我父亲一直行得正走的端,绝不会亵渎过公主。”
李眉妩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示意她稍安勿躁。
“喜儿怎会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毕竟,郑大人的年龄,比自己还大呢。
朱喜:“回太后,老师没有任何轻浮的举动,一直同学生以礼相待。
是喜儿从小就想嫁给郑大人,一直不敢跟太后开口。
喜儿心里只有老师一人,若此生不能陪伴老师在侧,宁愿一辈子不嫁,终身侍奉在太后身旁。”
李眉妩想了想,朱喜自幼没了娘亲,自己对她疏于关心。
朱振那个老东西,对儿女一向淡漠,后来因为不愿意想起钰儿眼盲口哑,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内疚,干脆连这个女儿也不见了,更不可能给她什么父爱。
那朱喜会喜欢上年龄比自己大许多的郑大人也无可厚非,何况郑大人的确有魅力,只是朝中清流,无视钱财和女色,这么多年才连个妾也没有。
朱喜:“芊芊,对不住,都是我不好,肖想老师。
太后如果不允,今后我便打消了这念头,一心一意陪着太后,再不提起这事,以免让郑大人蒙羞。”
郑芊芊有些无言以对,按理说娘不在了,爹孤独终老也太过于残忍。
她不会道德绑架爹爹,她觉得有个女人知冷知热的陪着爹爹也很好。
只是爹爹要是娶喜公主,看起来有点离谱。
“臣女没有异议,旦凭太后做主。”
这个皮球又踢给了太后,李眉妩只觉得有些牙疼。
想起昔日跟钰儿相处的点滴,这么多年,她虽然叫内务府将好东西往喜公主那送,也叫她不要委屈自己,但喜儿还从未主动跟自己求过什么。
不管是出于缺少父爱还是什么,想必喜儿是真心喜欢老师吧,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自己开口。
就算看在钰儿的面子上,她也不忍心驳了她的请求。
“好,这事你放心,包在哀家身上。”
她要做的不过是将她嫁到郑府,一道赐婚的懿旨就够了,至于将来她过得幸福与否,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郑芊芊和朱喜请安告退后,夏清才进来禀告:
“太后,曲小主在外头等候多时了,说是来给您请安。”
李眉妩用膝盖想也知道曲家打得什么算盘,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曲家的报应。
“不见,就说哀家乏了。”
她有意晾一晾她,也顺便给郑芊芊撑腰,免得她持宠而娇,在后宫兴风作浪,不把自己钦点的皇后放在眼里。
夏清不敢耽搁,立即出去禀告了。
“太后前几日一直担心皇上安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这不嘛,跟喜公主说了会儿话,就要歇歇了,曲小主请回吧。”
曲栀吃了闭门羹,却丝毫不敢埋怨。
“既然如此,还劳烦夏公公代为向母后请安,栀儿下次再来。”
夏清微微颔首,将人好生送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曲栀正遇见一同出来的郑芊芊和喜公主。
纵然有皇上宠爱,也不能失了分寸。太后才敲打过自己,她哪敢对这些宫里的老人不敬。
虽然大家年龄差不多,但人家来得时间长,住得久,不管拼资历还是位分,她都得先低头。
“见过郑皇后,喜公主。”
曲栀本就出身农女,没那么自命清高。
但行过礼后,见没人理自己,便自顾自的平身了。
郑芊芊刚才在愣神,才想说“免礼”的时候,她已经直起身子了。
她在瞧她,瞧皇上带回宫里的女子,相貌平平,放在寻常人家也许好看一些,放在紫禁城里,不过也是粗脂庸粉罢了。
“既然知道郑小主是未来皇后,皇后还未发话,哪有你平身的道理?”朱喜即将嫁给郑大人,自然要跟人家女儿搞好关系。
随即替她撑了撑场子。
曲栀懵了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但初来乍到,也不好跟公主弄得水火不容。
“是民女错了……”
朱喜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
“静滢,你去给曲小主示范一下,该如何行礼。”
“是。”静滢得了命令,立即上前一步,跪在郑芊芊的脚边,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曲栀咬紧后槽牙,她不想行此大礼,但四目相对,自己再受皇上宠爱,也不知道连弑君的太监都杀不掉的皇上,到底能不能成为自己依靠。
到底没有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气场大。
静露抬头看了一眼坤宁宫的匾额,总不好在太后寝宫门外闹起来。
开口劝道:“小主,忍一时风平浪静,就当为了皇上。您可千万别叫皇上为难。”
曲栀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终于跪了下来,有委屈也有不甘,自己到底是商贾的女儿,比不得刑部尚书。
算了,反正自己还没有被皇上封妃,就当自己还是民女的身份,那见了皇后,自然是要行大礼的,虽然郑皇后也没有行封后大典。
曲栀给她磕了个头,再抬头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她不知道该起来还是该继续跪着,便这样跪到了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