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越,二人搬离了宅子。
新宅虽然不够阔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晚膳时,两个人只用简单的碗筷,也不必下人在一旁服侍,更不用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那边的药坊开起来,只怕短时间内赚不到什么钱。”冯初说话间,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她一向吃的少,瞧见自己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珍馐佳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沾了沾筷子,但并未送到口中去。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首饰,要么明日拿到当铺去换些银子应急?”
她倒是不怕过苦日子,跟他在一起都不觉得苦。
她可以节衣缩食,但是她知道药坊的本钱都是跟五叔借的。
借了别人的,总让她惴惴不安,怕以后还了钱,人情债还不起。
“我就那么没用,还要你养着我。”他含笑跟她玩笑了句:
“我自然有生钱的法子。”
被他调戏习惯了,还是非常认真的解释了句:“不是啊。是我愿意养着你。
我不是只会拖累你,我也会帮你。”
“好好好。以后有困难我会向你求助的,娘子。”他应道。
他不知道她哪里拖累自己了,明明是她放弃了紫禁城里的荣华富贵,也要跟自己远走高飞。
不想听她更多妄自菲薄的话,就算为她受了那么多伤,他也没有一句埋怨,始终觉得他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福星。
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指着药坊赚钱,我有其他法子。”
上回她问他法子,他就没有说,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这一次索性不问了。
对于旁人的事,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待他的事,却是强忍住好奇心。
瞧见她碗里的菜肴几乎未动筷子,他的脸色便显得有几分不好看。
“我现在真的没用,也照顾不好你了。”
“啊?”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拎着汤匙的手僵了僵。
“老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请明示。”
要知道,他们俩一辈子没有过默契,心有灵犀更是不存在的。
“人家说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得抓住女人的胃,你现在对我的美食,也可以抵挡住诱惑了。”他觉得有些遗憾啊。
空有一身本领,奈何自家娘子不买账。他又不想借助厨艺去取悦别的女人,真真是屈才。
“我没有。”她连忙低头,不顾什么淑女形象的,喝了一大口汤。
“我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就不容易饿。若是从前在宫里,整日勾心斗角,每天死掉大量脑细胞,琢磨着怎么宫斗,不到饭点就饿了。”
冯初始终宠溺的看着她的小姑娘,静静听着,看着她这神气的样子。
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想不到我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还会有这样厉害的一天。”
小妩:“夫君,就算我不是生来杀伐果断之人,但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愿意做。”
他懂的,他都懂的,即便她不说。
。
次日,她还在睡着,冯初已经起身了。
跟小厮嘱咐了两句:“不必叫醒夫人,我去去就回。”
小厮点头称是。
冯初一路去往五叔的宅子,冯家五叔早已经起床了,过早之后,将他迎到了书房安坐。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五叔热络的将书房内的几个人介绍给他,“这是从前跟我一起跑过码头的。”
冯初一一点头认下。
五叔又郑重其事的引荐了一番:“这是我们冯家离家多年的家人,以后烦请各位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大家异口同声的答应。
不管是昔日的交情,还是如今的面子,都没有违背的理由。
冯初没有细问,五叔已经主动开口介绍起来:“这几位都是做死人生意的。”
冯初第一反应是殡仪馆,不过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
“是做古董生意吗?”
其实他会的多,但对生意却是要从头学起。
以前在紫禁城时,他的话比钱好使,基本上没怎么为钱发过愁。
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好在他愿意接受新鲜事物,肯学习。
他想证明给他的姑娘,他能跟她在大风大浪中执手,也能在日常的平庸和琐碎中相拥。
柴米油盐、三姑六婆、一地鸡毛,生活的琐碎不会磨灭他对她的温柔爱意。
五叔听见这话,爽朗的笑了笑:“算是吧。不过这古董可不是从什么好地方来的。”
冯初算是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盗墓再销赃嘛。
可是挖人家祖坟这事,他从前没干过。
他知道这东西也讲究技巧、经验和手法,还没决定要不要干,五叔已经再度发话了。
“怕不怕?”
旁边有他从前朋友,温润的饮了口茶,安慰道:“别怕,不会让你碰死尸。”
冯初:“……”他倒是不怕,他这半生莫说碰过无数死尸,经他手由喘气的变成死尸,都有无数。
“我不是怕地窖阴冷,只怕自己不懂这个,反而耽误你们。”
“不会。”五叔继续推销自己这个侄子:
“初儿是从京城来的,从前在皇家做事,好东西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
经他手的东西,只肖看上两眼,就能分辨出是真品还是赝品。”
冯初明白了,原来是要用自己这双眼睛。
他自然知道古往今来的天潢贵胄,死后下葬都会陪葬不少好东西。
而为了防备这些盗贼,一具尸体,往往弄出无数墓穴,并且内设无数机关,让盗墓贼九死一生偷出去的还都是假货。
“是啊。”五叔的朋友也在一旁附和:“干了这一票,至少一年半载吃喝不愁了。”
冯初在内心深处是有些抵触的,不过他所言不虚,这的确是个来钱快的好法子。
五叔也没在意长辈和小辈要端着架子,十分为老不尊的拿他开玩笑:
“你若是不想干,也别开药坊了,莫不如开个琴坊,还有机会接触西洋乐器。
我可是听说了,不愧是冯家班出来的,你各种古琴都会。”
若是运气好,被哪个贵妇儿看重,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冯初知道他有意拿自己打趣,一笑置之。
他从没想过拿这些作为赚钱的手段,他的琴只想弹给她听,美味珍馐也只想做给她一人吃。
“我只是奇怪,王侯将相大多在京城,闽越能有达官贵人的棺椁吗。”
其实他有些不理解,死了就死了,一抔黄土,何必还弄这么麻烦。
给自己添麻烦,还刺激旁人的发财梦。
“当然有。就算没有,附近商贾的棺椁也有。”那帮人为了发财无所不用其极,莫说国人的墓,要是有传教士过来,洋人的墓也去盗。
“好罢。”他答应了。
总要赚钱养家,本来就不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还在乎那么多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