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着礼部商议的封妃大典,定在了除夕夜前夕。
未曾有文武百官的朝贺,东西两宫的嫔妃却是不得缺席。
钟粹宫内,李眉妩站在铜镜前,由青茄替自己更衣。
“主子要么还是将假发戴上?您现在的头发虽然长出来不少,够绾个同心结。
但待会儿凤冠霞帔压下来,只怕会压得头痛。”
“头痛怕什么?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心痛。早已经忘了其他地方痛,是何种滋味。”李眉妩发了话,青茄便不敢自作主张。
“主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镜中的自己:眉颦春山,眼含秋水。
世人皆以为她是靠美色赢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
青茄以为又勾起了主子诸多不好的回忆,连忙转移了话题,在她耳边轻声开了句玩笑:
“皇上疼您,古往今来只有封后大典,还没见过封妃大典呢。
要我说主子既然迷得皇上,从才人直接封妃。主子若想协理六宫,为何不一步到位,直接劝皇上废后,封主子为后?”
李眉妩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顾虑,而是轻蔑一笑,“让他封我为后,也不难办到,只不过费些周折。
但,他不配。”
“什么?”青茄错愕了两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不是说自己不配,而是说皇上不配?
“是。他不配要我做他的皇后。”李眉妩看得很清楚,皇后代表着正妻长房,结发夫妻。
“我不想跟他白头偕老,更不想跟他生同寝死同穴。”
青茄知道外头有礼部的人在等着,虽然主子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怕人群中有冯初那样的顺风耳。
为防多生事端,连忙将主子的衣襟整理好,轻咳了声,“主子,可以动身了。”
“嗯。”李眉妩淡漠的神情,脸上没有一丝封妃的喜悦。
出了钟粹宫,同礼部的人一块赶往凤凰台,皇上等在那。
没人知道,昨夜的皇上因受不住病瘾的折磨,在砸烂了屋内的翡翠花瓶后,晕厥了过去。
李眉妩趁着他昏迷之时,又给他取了少量的福寿膏服下,才得以让他将今日的封妃大典撑下去。
汪烛陪着她一路走过来,她一直想着今后之事,开口嘱托:“你要帮我。”
“主子吩咐。”
“我出身不高,即便有皇上的宠爱,才封妃只怕无法号令后宫。
你替我去寻一些可靠的侍卫和太监,我要将东西六宫的下人都换成我自己的人。”
李眉妩未防他听不明白,又说得更清楚些,“这些人,可从昔日孟渊的心腹党羽里挑。
我要确保只要我号令一出,便有奴才敢杀人,哪怕对面站着的是皇后。
而不是畏手畏脚,让我的话成了穿堂风。”
“是。”汪烛应下,“待封妃大典结束后,奴才便立即去操办。”
李眉妩知道交给汪烛自己放心,随即又吩咐青茄,“我叫你去做一件事,你敢么?”
青茄向来胆小、还是窝里横,但此刻显然被主子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奴婢愿与主子共进退。”
“本宫要你替我盯着皇上,用福寿膏软禁他,若是换了旁人去做这事我不放心。
你可自由斟酌用量,既不要将他喂的太饱,让他过足了瘾。
也不要吊太多胃口,以免他被药瘾辖制,捶胸顿足,叫人看出端倪。
最好让他每日馋这福寿膏,因为惦记着,便可以被我操控,做我的提线木偶。”
青茄知道这是天大的事,她可能会被皇上因服用过量,出现幻觉而强丶奸或者砍死;
也可能在后妃或者朝臣硬闯时,事情败露,被宫妃和臣子以欺君弑君的由头清君侧。
这条路艰难险阻,但她还是答应了。
“主子放心,奴婢虽不是智慧过人,但一定会左右逢源,倾尽所有,一路护送主子直到安全的那天。”
李眉妩听来有些感动,可怜她的小青茄顶着并不灵光的脑子、胆小如鼠的性子,却愿意帮自己赴汤蹈火。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安慰也是鼓励,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一路她走得艰辛,因为早膳时喝过了安胎药,这一身厚重的行头压在身上,未感觉丝毫不适,所以安心了不少。
她的眼睛里只有高台之上的皇上,耳边的聒噪声,尽被李有全宣布圣旨的声音掩盖:
“妃李氏昔承明命,作才人居钟粹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
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
朕是以追述先志,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
母仪天下,鉴于六列。其敬之哉,可不慎欤。”
还未走到皇上身边,议论声已然沸反盈天:
尚美人:“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忝居妃位!”
卫嫔虽然惊讶,却看得很透彻,“皇上登基以来,只有舒妃和婉妃,妃位还空着两个。
册封四妃之一,不会引得朝野震动。
不过对于后宫来说,无异于掀起了一场海啸罢了。”
“从前舒妃和婉妃都没有享此殊荣,李才人真是够张扬。”青莲站在皇后身旁,十分替主子抱屈:
“穿着皇后娘娘才配穿得凤冠霞帔就算了,还要咱们娘娘在这看她浴猴而冠,简直奇耻大辱。”
时至今日,陈曼经历过舒妃和婉妃的册封,如今多了一个眉妃,早已经见怪不怪。
“还叫李才人?这会儿该改口叫眉妃了。
皇上宠她,莫说给她凤冠霞帔,授皇后印,协理六宫。
就算将本宫禁足,把她的孩子立为太子,又有何人敢有异议?”
孙舒甚少跟皇后达成一致,此刻脸色晦暗不明的看着李眉妩握着皇上的手,站在皇上身边,忍不住嗤笑一声:
“皇后说的是啊,只要皇上喜欢,婉妃的儿子非嫡非长非贤,都能立为太子。
还能为了给婉妃的儿子铺路,拔了我贵妃的头衔。
谁又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宠爱眉妃,不想叫人压了一头,故而直接降我为嫔。”
“舒妃多虑了。活人向来比死人管用,皇上可以不顾念我父兄为国捐躯,却不能不考虑舒妃这个尚书兄长。”皇后盯着看了一会册封礼仪,看得眼睛又干又涩。
孙舒淡泊一笑,好像有什么情丝从心底深处流走了:
“皇上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有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