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这么多年,他憋得太难受了。
想要攀富结贵,就要承担攀富结贵的后果。
如果他今天娶的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许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娘家,但若有一日,自己像兄长这样受委屈,想必她也一定会愤愤不平的替自己出头。
虽然他不需要,但他还觉得很温暖和感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咄咄逼人。
“好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白凤娇始料未及他会说出和离的话来。
气得哭着跑了出去,冯轻不想阻拦、也不想出去找她,随便她去哪里罢。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求他反复玩追妻的戏码,他追不动。
未曾想白凤娇没有跑到外面去,而是又跑到大房的院子里闹开了。
“不在宫里好好待着,你跑出来干嘛?
先绿皇上,又绿冯初,除了勾引男人,你还会什么?”
起先压着声音,后面也忍不住了,大声嚷嚷起来:“是不是嫁给太监欲求不满,所以小叔也去勾搭。”
“啪”地一声,门帘被拉开,李眉妩从屋子里走出来,隔着满院月光,她走到她跟前。
白凤娇脸上还挂着泪痕,猛然间看见她,以为她是来打自己的,本来不该怕的,不知为何,突然怯了。
不是怕挨打,更不是怕挨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慌。
也许是碍于她的身份,也许是理亏,瞠目结舌,愣是半句谩骂的话,也没对着自己面前的人,继续蹦出来。
“你冷静点。”李眉妩语气平静而坚定:“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冯初刚睡下,你莫要把他吵醒了。
我跟他商量过了,明日就搬出去,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你装什么好人。”白凤娇哆嗦着嘴唇。
“我没有装好人,我本来就是好人。”她没像晚膳时那样跟她针锋相对,她更想一致对外。
而不是对家人横眉冷目,对外人就奴颜婢膝。
“其实你也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别因为情绪,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做了情绪的奴隶。”她将帕子递过去,让她将眼泪擦干净。
见她站在原地,也没再理会自己,径直回房睡觉。
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有点怕这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刁蛮丫头,回头真在不理智下,满世界宣扬,将她的身份抖落出来,那样她的安静日子就到头了。
也有些埋怨紫禁城里那个无人辖制、自由自在的皇帝,到底在等什么,为何迟迟不颁布太后仙逝的诏书,弄得她每日提心吊胆,身在闽越,但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有把刀在头顶上悬着。
回房内,冯初已经被吵醒了,又吐了一阵,她替他收拾干净,又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方才扶着他重新躺好。
“头还疼不疼?”伸出手,将他的额头揽在腿边,替他轻重有序的疏解着。
明明她喝的酒也不少,但还没醉到他这种程度。
“白凤娇走了?”
“嗯。”
“欸!”他握住她的手,停止了她继续替自己按摩,放在唇边轻触。
“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她只要能他在一起,就不觉得委屈。
他带着三分醉意,絮絮叨叨的同她言语:“冯轻跟我说,他当年在京城跑码头,为了冯家班打开京津翼的市场,抛弃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依附白家。
我那时本来一肚子气,不想与他罢休,却一下子心软了。
想起你为了救我回去,需要依附皇上,也吃了不少苦。
可能我们都没法自由自在的活着吧,当一个人的生存成了头等大事的时候,我想通常是会屈从的。”
李眉妩有些心疼,多过委屈,指腹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唇瓣、鼻翼、脸颊,最后落在耳垂。想给他更多温暖和安全感。
“经常会想这些事么?”她轻声问。
“会。”如果不是酒后吐真言,平常他也不敢说。
“会想你是如何侍寝的,侍寝的时候跟先帝怎样肉体上的纠缠。想你可能心里是抗拒的,那身体呢?
身体会沦陷,会有反应吗?”
“欸!”他自嘲叹息:“其实,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不愿意见她如此招蜂引蝶,如果可以选择,如果他没有那么爱她,他会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
李眉妩知道解释过多也无法解开他的心结,这个心结永远也解不开:
“我知道你是那样骄傲的人,只是为了我放弃了骄傲,放弃了尊严,因为放不下我。”
她都懂得,怎么会不明白。
她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只是觉得很后悔:
“其实我应该在一开始侍寝前,就结束自己生命的,是我太软弱了,死又不敢死,活着又没能清白的活着。”
如果有来世,她会干干净净的为他守贞,不会让彼此再受此折磨了。
冯初内疚的靠在她身上,带着歉意在她怀里蹭了蹭,睡意逐渐深沉,不愿去想那些封建桎梏。
他的姑娘也是身不由己,他不该因为贞洁之事百般折磨她。
。
次日,二人从冯宅搬出去的时候,冯轻和白凤娇也一并回京城了。
冯初提前置办好了宅院,虽然不大,但两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过去辞别了父母,冯母免不了又是一番提点:“以后出去了,儿媳凡事要以夫为纲,挨打了的人有福了,不和离的女人不得病。”
李眉妩一一应下,她没想过给任何人洗脑,改变谁的观念,她自诩没这本事,也不费这个力气。唯有应下。
冯父知道要走的留不住,也没白费口舌,只是叮嘱了几句:
“好在这次没有离家太远,有事记得跟我说,并不是只有你那个干爹能帮你,我这个亲爹也能帮你。”
冯初听不出老爹语气里的怨气来自于哪,他不向他求助难道也错了?
不愿多生事端,便兀自应下:“是。”
冯父:“还有你五叔已经答应带着你一块做药材生意了,你遇见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冯初很高兴,不知道是自己那顿酒讨了他的欢心,还是父亲卖了面子,让他愿意帮自己一把。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做成了。
“谢谢爹。”
不管怎样,他好歹又唤了一声他爱听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