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医疗中心的手术灯亮得刺眼。炽遥躺在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盏盏掠过的顶灯,恍惚间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南可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
"紧张吗?"南可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着他冰凉的手指。
炽遥摇摇头,氧气面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你在,不紧张。"
这个回答让南可的眼眶发热。他俯身在炽遥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就在外面等你。"
医护人员开始推床前进,南可不得不松开手。炽遥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南可..."
"怎么了?"南可立刻俯身。
"如果我醒不过来..."
"别说傻话。"南可打断他,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吗?一定要回来。"
炽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推床继续向前,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闭,将南可的身影隔绝在外。
走廊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南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他机械地走到等候区,跌坐在长椅上,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南少爷。"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南可猛地抬头。炽霄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你来了。"南可接过咖啡,声音沙哑。
炽霄在他身边坐下:"我刚下飞机。"他顿了顿,"谢谢你为小遥做的一切。"
南可摇摇头,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不用谢我。他是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爱人。"炽霄平静地接上,"我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医院广播偶尔响起。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
手术进行到第四个小时时,南可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父亲"二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走廊拐角接听。
"手术怎么样了?"南富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少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关切。
"还在进行中。"南可揉了揉太阳穴,"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南悠和他母亲最近动作很多。公司几个重要项目都被他们暗中插手了。"
南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具体说说。"
"他们拉拢了几位董事,正在推动东南亚分公司的拆分计划。"南富国的声音带着疲惫,"我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
"我明白了。"南可打断父亲,"等我回去处理。"
挂断电话,南可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骨节与混凝土碰撞的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回到等候区。
"出事了?"炽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南可摇摇头:"公司有些小问题。"他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现在什么都不比炽遥重要。"
又过了三个小时,当南可即将被焦虑吞噬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手术很成功。"
南可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炽霄已经冲上前去询问细节,但那些医学术语南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知道——他的炽遥,会活下来。
重症监护室外,南可通过玻璃窗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炽遥。麻药还未退去,苍白的脸上戴着呼吸机,胸口随着机械的节奏微弱起伏。但无论如何,他活着。
"你需要休息。"炽霄拍拍南可的肩膀,"我在这守着。"
南可想拒绝,但连日的疲惫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他点点头,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打算洗个澡就回来。
热水冲刷着身体,南可的思绪却飘回了S市。南悠和王倩的举动绝非偶然,他们一定是算准了他无暇顾及公司事务才敢如此放肆。更令他心寒的是父亲的态度——明明知道这一切,却直到现在才告诉他。
擦干头发,南可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我要南悠和王倩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行踪记录,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他站在窗前,俯瞰日内瓦的夜景。灯火辉煌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生活。而此刻,他只关心医院里那个正在与死神搏斗的人。
三天后,当炽遥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南可收到了侦探发来的加密文件。内容触目惊心——南悠不仅暗中转移公司资产,还与林家密谋联姻,企图通过婚姻关系进一步掌控南氏集团。
"在看什么?"炽遥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
南可迅速锁上手机屏幕:"没什么,公司文件。"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炽遥的手,"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炽遥勉强笑了笑,"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南可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炽遥的目光却落在南可疲惫的脸上:"你该回国了。"
"什么?"南可猛地抬头。
"公司需要你。"炽遥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已经脱离危险了,有哥哥在这里照顾我。"
南可想反驳,但炽遥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别让我成为你的负担。"
最终,南可妥协了。他安排好了日内瓦最好的医疗团队,又雇了两位专业护工,才依依不舍地登上回国的飞机。
"一个月。"临别时,他紧紧抱着炽遥承诺,"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接你。"
炽遥点点头,目送南可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才让眼泪落下。
回到S市的南可直接去了公司。推开副总裁办公室的门,他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南悠,正悠闲地翻看文件。
"谁允许你进来的?"南可的声音冷得像冰。
南悠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哥哥回来了?病人怎么样了?"他故意拖长音调,"还活着吗?"
南可一把揪住南悠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注意你的言辞。"
南悠却笑了:"这么大火气?"他压低声音,"你知道吗,父亲已经开始考虑修改遗嘱了。毕竟,一个为了男人放弃家族责任的儿子,可不值得信任。"
南可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滚出去。"
南悠整了整衣领,得意地走向门口,却在临出门时被南可叫住。
"对了,"南可头也不回地说,"告诉王姨,她名下的那家空壳公司,税务问题查得怎么样了?"
南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还有,"南可继续道,"林家千金知道你在澳门赌场欠的那笔债吗?"
"你...你调查我?"南悠的声音开始发抖。
南可终于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现在,从我办公室滚出去。顺便告诉你母亲,今晚我要见她。"
南悠落荒而逃后,南可疲惫地倒在椅子上。他拿出手机,翻出炽遥的照片,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苍白的笑脸。
"为了你,我会处理好一切。"他轻声承诺。
当晚,南家老宅的书房里,王倩端坐在沙发上,妆容精致,看不出丝毫慌乱。
"你找我有事?"她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南可坐在对面,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你转移公司资产的证据,足够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王倩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在昂贵的真丝裙上。她强装镇定:"你想怎样?"
"两件事。"南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第一,停止所有小动作。第二,说服父亲放弃让我联姻的想法。"
"凭什么?"
南可冷笑:"就凭我知道南悠不是你和我父亲的儿子。"
这句话像炸弹一般在书房里爆开。王倩的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你...你胡说..."
"二十五年前的DNA报告,需要我拿出来吗?"南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母亲去世前就怀疑了,只是没来得及查证。"
王倩的伪装彻底崩塌,精心修饰的面容扭曲成一团:"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南可走向门口,"安分守己,别再打公司的主意。否则..."他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沙发上的王倩,"南悠会失去的不仅是继承权,还有自由。"
走出老宅,南可长舒一口气。夜空中繁星点点,让他想起日内瓦的医院里,那双同样明亮的眼睛。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炽遥的视频电话。
"还没睡?"屏幕那头的炽遥看起来精神不错,正靠在床头看书。
"想你了。"南可的声音软了下来,与方才书房里的冷酷判若两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能自己走几步了。"炽遥笑着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就是针头扎得我像个筛子。"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炽遥开始打哈欠。南可柔声道了晚安,挂断电话后,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李律师,我要修改遗嘱。"
一个月后,当初雪再次降临日内瓦时,炽遥终于获准出院。他站在医疗中心门口,看着南可从车上走下来,怀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
"欢迎重获自由。"南可将花束递给炽遥,眼中满是柔情。
炽遥接过花,深深吸了一口花香:"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嗯。"南可轻描淡写地带过,"都解决了。"
他没有告诉炽遥自己是如何与父亲长谈,如何用王倩的秘密换取父亲对两人关系的默许,更没有提及自己已经修改遗嘱,将半数财产划到了炽遥名下。
"接下来去哪?"炽遥仰头看着飘落的雪花,新移植的肺在冷空气中舒畅地工作着。
南可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回家。"
这个简单的词让炽遥的眼眶发热。他点点头,握紧南可的手:"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