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穆三娘家中烛火摇曳。
吴班头和江言相对而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清汤寡水的阳春面,吃得“泪流满面”,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不停地称赞道:“太好吃了。”
“别急,慢慢吃,锅里还有呢。”穆三娘恍惚间似乎真的误解了自己的厨艺,以往她做的饭连自己都难以下咽,如今见两人这般“狼吞虎咽”,竟以为自己厨艺大进,殊不知这不过是两人的无奈之举。
“锅里还有!”吴班头听闻此言,不禁惊呼出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连忙摆手道,“都留给江言吧,我那一份也让给他了,年轻人多吃点才能长身体。”
江言也急忙推脱:“吴大哥今晚喝了不少酒,理应多吃两碗面,养养胃才是。”
说起今晚的饭局,穆三娘看向吴班头,问道:“消息确认了没有?”
“确认了!”吴班头放下碗筷,神色一正,回答道,“老王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的确是刑部闹了一场乌龙。李伯仁家中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账本,根本没有所谓的叛党血书。老王检查完之后,胡大人还亲自复核了一遍。”
“这位胡大人还真是个事必躬亲的‘好官’呀,抄家这种繁琐的事也要亲力亲为。”江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吐槽了一句,继而又问道,“刑部王班头有没有说那造谣者的来历,为何这么快就被处斩了?”
“这个嘛,老王也不太清楚。受理举报和查证真伪,都是胡大人亲自处理的,其他人都未曾参与。毕竟是忤逆的大案,刑部侍郎亲力亲为,倒也可以理解。”吴班头皱着眉头,无奈地说道。
“你那边又有什么收获?”穆三娘转而看向江言,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之意,“栖凤楼的花魁没跟你说一些悄悄话吗?”
听到“栖凤楼花魁”这五个字,吴班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心中满是嫉妒与不平,忿忿道:
“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喝那劳什子的业务酒,实在是太伤身体!你这小子刚入职就跑去温柔乡里享福,这可不利于年轻人的发展,下次咱俩换换。”
“我这业务更伤身体!”江言夸张地捂着肾,一脸苦相地说道,见穆三娘面露不悦之色,急忙又解释了一句,“现场作诗可费了我不少脑筋,伤脑可比伤身厉害多了!”
“兄弟,你该不会是把李诗诗拿下了吧?”作为在京城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吴班头显然对这位京城娱乐圈的传奇人物有所耳闻,眼中闪烁着一丝八卦的光芒。
“原本是拿下了,不过我为了追寻案情的真相,硬是放弃了与佳人共度良宵的机会。”江言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咳咳咳。”穆三娘轻咳几声,提醒道,“两位不要一聊到女人就眉飞色舞,没完没了,还是回到案情分析上来!”
江言闻言,立刻收敛了神色,将与李诗诗的对话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总之,李诗诗提供了三条极具价值的情报。”
“其一,叛党血书或许真的存在。”
“其二,李伯仁与叛党之间有着同乡这层复杂的关系。”
“其三,李伯仁临死之前要见的贵客,正是他的一名同乡。”
听完江言带回的线索,吴班头沉思片刻,建议道:“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幽州了,李伯仁的第一家钱庄就是开在他的老家幽州。”
“嗯嗯嗯!”江言深表赞同,毕竟他深知在历史的长河中,无数次的经验都证明了,原始资本积累的初期,往往都伴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黑暗,总不会那么干净利落。
“那就由你走一趟幽州吧。”穆三娘看向江言,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为什么好事总轮到这小子?”吴班头一听,顿时抱怨起来。在这个逛窑子合法、报销还不用开发票的世界里,公费旅游的机会是何等的珍贵,他自然是满心的不情愿。
“因为你是老京城,本官初来乍到,需要留下你辅佐。”穆三娘笑着拍了拍吴班头的肩膀,安慰道,“作为犒劳,你有福气每天吃到本官煮的阳春面了。”
吴班头闻言,心态瞬间崩溃,江言从他的表情中分明看到了一句地球人耳熟能详的台词—“雅蠛蝶”。
三日之后。
江言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个没有高铁的时代。他从京城长安出发,一路星夜兼程,累得人困马乏,可即便如此,跑死了几匹马,却依旧连幽州的影子都还没望见。
旅途的劳顿让江言疲惫不堪,他果断改变策略,将自己从赶路模式切换为游山玩水模式。又过了三日,当他还沉浸在山水之间,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发现幽州的城门已然矗立在眼前。
‘果然,过程比终点重要。’江言感慨万千,牵着马缓缓踏入幽州城。
按照穆三娘的吩咐,江言身着便装,行囊简单,并未穿着那身大理寺的制服。毕竟他只是大理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好在江言怀揣着穆三娘交给他的从六品寺正令牌,这让他在关键时刻有了狐假虎威的底气和资本。
不过,江言心中更为依仗的,还是自己那神秘莫测的绝世神功—一阳指。
为了深入调查李伯仁的底细,江言决定先去伯仁钱庄的“总部旗舰店”一探究竟。
这家钱庄并不难找,就坐落在幽州最繁华的闹市区,与幽州府衙毗邻而居,位置十分显眼。
江言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位老爷爷被人从店里面狠狠地踹了出来。
“老东西!再敢胡搅蛮缠,就送你归西!”
那老人趴在地上,佝偻着脊背,气若游丝地呻吟着,挣扎了半晌,却始终也爬不起来。
江言见状,急忙快步上前,扶起老人。
只见老人家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满头白发如雪,满脸皱纹纵横交错,眼窝深陷,牙齿也已掉光,一看便知已是古稀之年的高龄。
“老人家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为何要打你?”江言心中愤愤不平,关切地问道。
“呜呜呜~”老人抽泣着回答,“都怪老朽没用,害了我那可怜的孙女儿……”
江言将老伯搀扶到路边的茶摊坐下,耐心地听老人家讲完事情的经过。
老伯姓梁,妻子和儿女在十五年前不幸死于非命,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女与他相依为命。
这些年来,梁老伯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当时还年幼的小孙女带大,其间经常到伯仁钱庄借些银子周转度日,好在一直有借有还,大抵也算是两清了。
谁知前些日子,钱庄却突然改口,硬说梁老伯有一笔旧账,当年还差一个零头未还,这些年利滚利下来,如今那个零头竟已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伯仁钱庄行事虽说恶毒,但也还算“讲究”,并没有直接掳走梁老伯十六岁的孙女抵债,而是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
而后,官府便判决孙女替梁老伯“发配充军”,可实际上却是将其卖到了外府州县,所得的银两,便作为苦主(钱庄)的赔偿和衙门的诉讼费。
梁老伯深知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找上伯仁钱庄,也只是为了打听孙女被卖往何处,心中只盼着在入土之前能够再见孙女一面。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人贩子都成了官办的!”江言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心中怒斥这个吃人的旧社会,资本与权力相互勾结,狼狈为奸,实在是坏透了。
“看来这趟幽州真是来对了!”江言微微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放心吧老伯,我一定会帮您救回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