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有那么傻吗?
她是来剿匪的,与其同道回城,何止羊入虎口?更昭告天下坐实了小爷被土匪强掳一事,要知南寺失踪的都为女子,不难猜出何缘由被掳。
小爷虽不畏旁人三言两语,冷言嘲讽。但多少有点顾忌老爹因此被同僚奚落,郁郁寡欢。
只要小爷拒绝楚清平同行之邀,一人回到上京,上京城那些人就算知晓小爷失踪于人尽皆知土匪长年出没之地的南寺,在没有实证之下,最多也就东猜猜西猜猜。
到时随便对外敷衍宣称散心,上京城那些人自不会明着多舌。
我悄悄回眯她一眼,见楚清平懒散盯着变形的食指若无其事挑了一下眉,似乎并没有把我咬她的事放在心上,随之迅速抽身背着我整理着散开的袖口,似乎洞悉了一切:“关于夫君南寺失踪一事,京中已然传的沸沸扬扬,听说近来还出了几个版本,可要听听?”
我一瞬哽喉,傲慢之姿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这这……意思明显不过,不管我与她是否一同回京,京中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该知道的或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林松那个大嘴巴子。”小爷不由咒骂了声,还没找好台阶下,突如捕摸到左侧敞开的窗户处有什么东西带着致命的速度朝我太阳穴袭来,侧目还未看清那致命东西为何物,楚清平双臂一挥,旋转回身直接把我扑倒……
我头重重磕在硬邦邦的榻上,眼角泛起了眼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的秀发不同闺阁女子的熏香让人犯呕,有种淡淡的草木清香,这一刻我居然有些着迷,瞳孔中倒映着从窗外射过来的那一支利箭,那支利箭擦拭她万千青丝,直破右侧铜镜。
铜镜破裂,碎了一地,响声让我重跌回现实,清晰听得见自己那砰砰直动的心跳。
劫后重生的心跳。
刚才……
我朝左侧窗户位置看去,那位置一模糊人影飞速闪过,后听得头上楚清平传来一声冷笑:“他逃不掉的。”
不及我反应过来。楚清平立马飞出窗外,小爷怔了怔,坐起来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也就晃神功夫,她又回来了。
小爷看见了非常惊悚的一幕,想支棱起来的腿又软了下去。
楚清平面上算得上干净,只是右手扛着一把血渍未干的武器,左手提着从身体上剥离掉的一颗头颅,头颅面露狰狞炯炯将我瞪着颇有死不瞑目,大半夜找我寻仇之意,断脖之处血水滴答滴答不断流入土里……
原21世纪,电视剧里那些血腥场景我到未觉得有甚,只是真摆在现实经历一下,多少受不住。
小爷表情管理系统失控,脸色阵白阵青,只感浑身力量被抽空,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
……
梦里。
“玉儿。”
我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时,曾经那个无忧无虑过年时在祖母膝下讨糖点吃的场景,一团祥和却被空中一支利箭射碎……
梦里。
“小心……”祖母数万次把我推开,梦里我数万次想要逆天而行改变故事走向,却都不受控制。
梦里,那支箭如曾经发生一样射穿了祖母的身体。
“祖母……”
梦里……嘈杂声纷纭,几番混沌。
“祖母。”
我双脚感觉腾空,从梦中乍醒,惊坐起身,拳头几番攥紧,几番松缓,阴影下的脸庞此时有些骇人。周边的床幔被从窗缝里偷溜进来的风舞动,一时竟没察觉屋子里有人。
“醒了?”
我撑着额头缓神,微微抬头,隔着床幔望去,隐隐见一袭白色月牙衣举止优雅品着茶。
“我到有些好奇,像楚清平那种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儿,温小公爷是如何驯服其洗手做羹汤的?”
“羹汤?”不甚理解,我一瞬敛去心中哀思,恢复惯往作风,抬了抬手,掀开垂幔踱步到夏冬瓜面前。
夏冬瓜瞟瞟茶桌上相扣的两个碗示意小爷打开。
打开后,一碗乌漆麻黑带着浓浓糊焦味儿的……
“青菜瘦肉白米粥。”夏冬瓜眼神不带眨介绍完,又续声转达:“楚将军说皇命在身不能延误,让我等护送温小公爷先行回京。”
小爷盯着那碗乌漆麻黑,分不清青菜瘦肉大白米的粥,神情纠着。
那碗……呃粥被我冷漠无情搁置了一旁,洗漱完毕,王狗蛋儿几人虽然没言语什么,看我的眼神似乎没以前那么放肆,许是小爷真实身份过于敏感,拉开了距离。
走出客栈,四周黑烟缭绕,有被大火洗礼过的痕迹,连刚栖身的客栈也被燎了个大半去。
若是寻常走水,倒也不至于如此大的阵仗,附近家家户户都有被大火燎过的痕迹。
我蹙眉,不理解瞧了一眼夏冬瓜一干人,夏冬瓜干咳了一声,一干人等摇摇头颇有默契望上空中。
我复蹙眉,随意捞了个走街串巷卖东西的老汉:“大爷,这里怎么家家户户走水如此严重?莫不是出个凶恶极煞纵火之徒?”
老汉摇头:“姑娘,凶恶之徒老汉是着实没听说过,不过楚将军借过此地三天老汉倒是略有所闻。”
小爷强抑住那声“姑娘”带来的不适感,惊诧:“大爷是说这出自那夜罗刹之手?”
我虽与那婆娘相处时间尚短,有些事还是看得清楚,平白无故烧毁百姓住所似乎不像她的作风。
许是楚清平悍名在外,慑得老汉放下扁担打噤声手势,擦着汗左看右望确定安全后,紧听着他往下说:“姑娘怕是不知,老汉听说京中那花名在外、塞貂蝉的美貌温小公爷被龙虎山的土匪大当家看上掳走当压寨夫人去了,古来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这夺夫之仇楚将军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出兵十万救夫,听说那群无恶不作的土匪碍于楚将军威名不战而降……”
说到无恶不作的时候,旁边王狗蛋明显躁动,不过还是被夏冬瓜一个眼神逼退。
爷眼角抽搐,想提醒老汉话题偏了,后又打消了,大约这老汉有强迫性,什么都要有始有终。
耐心听老汉说:“楚将军救出温小公爷后,碍于温小公爷体弱易晕,落于此地休整,许是楚将军常年保家卫国疏于厨艺,为温小公爷做羹免不得出点茬子,点燃七八个民宅小厨不足为奇。”
无法想象,一碗粥的背后还有如此艰辛地故事。
爷游神之际,老汉仔细端详我:“恕老汉眼拙,我观姑娘身着男装,貌如天人,不像本地人,音色又偏男音……莫非……”
一语惊醒梦中人,被人认出还得了?谁知道楚清平毁人民宅有没有激起民愤?
爷露出一个假笑,潦草否认,简单扯了几句,踱步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