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震动朝野的围猎失踪一案我个人没多大触感,为了迎合气氛,我神色诧异,敛着眸子听着戚品品滔滔不绝。
日近西山,霞光万丈,朵朵白云宛若团团嫣红的火焰,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今儿的场子散的早,我打着扇子刚踱府邸,路过正厅大门,无意往里匆匆一瞥,门里那风韵犹存的身形甚是眼熟,不过碍于楚清平看过来的眼神,使得我没多想,麻溜的遁走。
遁至拱门,脑海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迫使我跨过拱门的腿麻溜往回一收:“蚯蚓,头顶两朵脸盘子大的牡丹花,品味如此奇特的妇人上京还有第二人吗?”
蚯蚓摇头。
“那就对了。”我扇子一收,为了验证自己猜测,整个人就像被按了倒退键倒了回去,鬼鬼祟祟猫在门外竖起耳朵听起了墙角。
虽没听清内容大概,却也验证了自己猜测如实,只是我不太能理解,招来路过的甲奴,低声盘问:“王媒婆,她来温国公府做甚?”
甲奴把欲说还休,闪烁其词拿捏的恰当好处。
我知道,他这一时半会也嘣不来一个屁,随手一挥让他退下省得碍眼。趁闲,我又扒在门外往里瞅了两眼,把这事在心底仔细过了一遍,还是想不通,问及这两日对我寸步不离的蚯蚓:“蚯蚓,老爹好像只得我一根独苗独自红,爷不日前也好像娶了正妻,你说这王媒婆上咱府寓意何为?”
蚯蚓第二次摇头,我拿扇子敲他脑门:“笨,若是给你家小爷纳妾,也该通报一声。若是给你家老爷续弦,刘管家早敲锣打鼓了。这两日没听有个声响,王媒婆又突然亲临咱府,八成这母夜叉性情转变想要给自己纳妾。”
我这番推测惊诧了路过的家奴,也差点让蚯蚓从台阶上滚下去,他将要说点什么,门口早没了我的身形:“少……爷……”
不爽,不爽,忒不爽,其实我不知我哪门子不爽,反正看王媒婆哪儿哪儿不顺眼,说话自是夹枪带棒的:“呦!这不是王媒婆吗?什么风给你吹来了?”我自坐下,扇子重重一搁,抓起旁边一把瓜子儿嗑起来。候在前厅的家奴及时添过来一碗热茶。
照理说,察言观色是人精最基础的,王媒婆游走达官贵族那么多年,该听得懂我这番逐客令。
今个却事出反常,王媒婆笑魇如花,不但对我的逐客令视若无睹,还委身大大方方施了个礼,复又自坐:“瞧小公爷说的,自是您这道贵人风把奴家吹进了国公府。”
我端起茶碗,碗盖在碗中轻拂三下,听得她这么说,眼皮子自是得抬一抬:“爷已然娶了正妻,也无心纳妾,可没能耐请得动上京城家喻户晓的女月老。”
王媒婆赔笑:“小公爷说笑了,现在整个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把吏部侍郎家的那位千金许给了小公爷做平妻……”
我怔了怔,茶碗一时没扶稳妥,茶水倾斜而下浸湿了新做的紫云靴,烫的我霍然站起来:“你说什么?给谁做平妻?”
“当然是……”王媒婆滔滔不竭正要往下说,楚清平在主位上很合时机有意无意那么一咳,王媒婆心思敏捷,匆匆一瞥,话头止住。
她摸两三下发髻,眼神儿朝门口瞅了两眼:“哦,这天儿也不早了,奴家省起家中老人需要照料,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就会同将军遣派的人一起去吏部侍郎府邸下聘礼将婚事定下。
王媒婆走后,吏部侍郎千金一事在我脑门略微一转,其中事因,也约莫算的出一二。
吏部侍郎千金出了这等子丢仙人的事,朝中那些老狐狸自是不会让其高攀自家门楣成为上京笑柄,吏部侍郎千金除了低嫁息事宁人,唯有一死。
我不觉得皇上会这般糊涂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温国公府,定是楚清平说了些什么。
我坐下正要兴师问罪。
楚清平堪堪收回视线,饮着茶先发制人:“吏部侍郎千金一事,想必不用我说,夫君已然知晓一二。”
我理着衣服点头。
楚清平接着说道:“此事本该在三天前朝堂上有个定夺,不想被围猎失踪一案压下迟迟未给说法,我思此事确实我之大过,所以……”
“所以你今早上奏皇上赐婚温国公府,给吏部侍郎千金一个说法?”她这般大方我该夸奖一番才是,却莫名心中有堵,见她端着一副大夫人作态没有否认,我脸色晴转阴,不欢而散拂袖离场:“祸是你惹的,要娶你自己娶,反正爷不娶。”
我不知道楚清平内心真实想法,只知道我莫名其妙生了一夜闷气,也许真被气糊涂了,大清早让蚯蚓递话过去应了这门亲。
……
吏部侍郎家成功攀上温国公府这门亲。
成亲当晚,待我送别宾客,摸到新婚院子,刚推门入室不提防被人迎头一棒,一棒没晕又来一棒,给我敲的头冒金星,眼前虚影乱晃。加之本身灌了不少酒,这番折腾,身子不太稳当,晃了一晃,轰趴倒地。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脖子痛,还没捋清楚啥原因睡在地上,蚯蚓进来传话前厅用膳。
新婚院子到前厅不过百来十步路,一路上可听到不少趣事儿,蚯蚓想要呵斥假山后议论主子是非的两个年龄稍幼的丫头,我抬手制止了,停下脚步细听起来。
甲说:“昨夜奇了怪了,我听闲云楼当差的翠姐姐说,咱们府里头新嫁过来的娘子洞房晚上未宿在新房,反而哭哭啼啼似是受了莫大委屈去了将军房里。”
已说:“确实反常,对了,早听说咱们小公爷那方面有问题……早年间国公爷给找了好几位通房,侍寝时小公爷啥也没做,自个儿晕了过去,那时身子羸弱尚还说的过去。调养几载也该有了起色,可听旁人说小公爷逛花楼也就听听小曲儿戏戏小倌儿,有次误喝了旁人的酒,浑身发烫给叫了个头牌,却没成事,还被那位头牌姐姐嘲讽‘不打鸣的公鸡也敢逛花楼。’我看八成是昨夜洞房时,小公爷公鸡不打鸣,冷落了别人,新婚娘子委屈之下才去找将军倾诉……”
离离原上谱,越说越离谱,离谱到家了。“她们……”蚯蚓按耐不住要冲出去,我用扇子拦住他,不动声色去了前厅。
前厅除了昔日两道身影,新添了一副碗筷,吏部侍郎家的嫡女周婉莹,身姿非凡,相貌姣好,虽比不上画舫里精挑细选的头牌娘子,比权贵家的姑娘小姐还是绰绰有余。
她两眼红彤彤坐在楚清平左边,见我临至,宛若受惊的兔子站起来,手足无措间行了一个礼,此情景是个男人都会生起一股保护欲立马上前搀扶。
可惜碰到我这么个例外,昨夜我虽八分醉意上脑,却还是保有两分清醒,可没忘记那突然袭来击晕我的两棒就是出自这等弱女子之手。
至于她为啥打晕我后哭哭啼啼去找楚清平,给了旁人我不太行的假象,我也想八卦八卦,是以落坐间回了个笑。
这一笑使的她脸色不太自然,也许是出于做错事后的心虚,自动绕了小半圈过来给我布粥。
“小……小公爷……”她唯唯诺诺把那半碗粥递给我:“请用膳。”
我挑眉,左看看她右看看她,又看了看她盛的那碗粥,她这番作为是在为昨夜的事道歉?唔!莫名不想受,僵持了那么几息,眼见她眼眶要洪水泛滥,桌底下老爹踢了我一脚。
我受痛,迎上老爹不容反抗的睛光,斜瞄了眼楚清平,这母夜叉眸子深邃,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在老爹的威严下,我欲受了这碗粥,只是在接的过程中,发生了一起小意外。
我放下扇子,指尖刚触及碗,还未拖住碗底,周婉莹手一松,整个碗‘咣当’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四瓣,热粥烫红了她手腕处大片肌肤,屋子里瞬时乱做一团。
楚清平脚底似是生了风,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然到了跟前,拽着周婉莹烫红的手腕:“所幸不是太烫,只是微微烫红了些,来人持我令牌速去请御医。”
周婉莹泪盈于睫,似是饱含了诸多委屈:“不关小公爷的事,都怪妾身腕力不足打翻了玉碗。”
她虽全责揽下,可神情却是让人回味,回味过来众人看我的眼神有点相诡。
老爹撇了筷子:“玉儿跟我出来一下。”
我眉峰微拧。
书房内。
老爹看着我再三叹气:“玉儿,从前爹给你说了几门亲,你都推诿不娶,提倡什么嫁娶自由,现今圣上二次赐婚,爹知你心中不满,但周婉莹也是个可怜人,你何必把气全全撒在她身上?失了身份?”
这话给我整懵了,被老爹轰出书房回到自己院子还是懵的,想了一夜还是没想明白老爹那番话从哪儿得出我给周婉莹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