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画舫里来了位美娇娥,弹得一手江南好琵琶,戚品品替我接风洗尘,豪气干云,一掷千金白日里包了这位美娇娥场子。
我未有幸见得美娇娥真颜,只知透明屏风后她戴着面纱。先不论人好不好看,曲儿倒是真好听。
林松嚷着让我讲追杀坠崖的经历,带我三言两句概括完,他摇扇站靠柱子前,劝离不劝和:“那群黑衣人既然是冲楚将军去的,那必是她平日里树敌太多之故,保不准下次如玉兄不会再牵连其中。反正迟早要离,不如趁现在相安无事选个黄道吉日把和离之事提上日程。”
我身若无骨,依靠在防护栏上,细细浅尝果酿,望着这一江被风掀起涟漪的秦淮河水,神思远航。
林松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身子挨坐过来,像个讨糖吃的孩童:“鄙人综合前几次失败经验,尚有一计完美和离策略,如玉兄可要听听?”
我斜望他:“小爷什么时候说要和离了?”
林松呆了,戚品品、柏威年颇有默契望过来。
林松困惑:“成亲之后,你不一直嚷着要和离吗?”
不可否认有这回事儿,我晃了晃神,又定了定神:“爷……爷现在不想和离了不行吗?”
林松见鬼似的在我额头上探了两探:“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莫非坠崖磕着脑袋了?”他蹙眉,不放心探出几根手指:“这几?这是几?这又是几?”
我不想理他白痴样儿,转身想寻个清静,正巧对上戚品品探问的眼神,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
戚品品挑眉,我低咳了声:“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林松掰手指:“她有什么可取之处?杀人如麻?凶名在外?欺君罔上?”
我不太认同,及时纠正:“怎……怎么就杀人如麻了?她……她那是保卫疆土不被外族侵害,凶名……那是世人对她的误解,也有可能是齐齐耶鲁吃了败仗故意摸黑。至于欺君罔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齐齐耶鲁攻战我大楚半壁江山时,那些老将可是节节败退,若非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出谋划策,连夺五个城池,战功显赫被封兵马大将军征战十余年,还有你我安享之乐?”
虽是实情,林松极像了位老父亲,深怕我以后吃了大亏:“那逼良为夫呢?”
我把盏杯那么一搁:“那是圣上一意孤行,跟她楚清平有什么干系?”
林松也把折扇搁在一旁:“怎么没干系?她可是白宫将军遗腹子,白家血脉。白宫将军为国捐躯,圣上接其入宫,不仅赐楚姓,还亲封嫡长公主衔头,荣宠一身。现又任大将军一职,说话在圣上跟前自是有分量,她若说不嫁,圣上念其功勋怎会强求?”
我不爽:“她是臣,圣上是是君,纵然荣宠万千,若她当着百官抗旨,岂不是落了圣上面子?触怒圣颜皇亲国戚也担待不起吧?”
林松似是见了鬼,他想不通,本来极其厌恶楚清平的我,居然言辞凿凿在替楚清平申辩:“如玉兄,你莫不是中了邪?”
平日里吵吵闹闹也是有的,却未像今日这般吵的如此认真,戚品品见我俩吵的脸红脖子粗,怕伤了平日里的情分,提着酒壶过来:“我记得小玉儿刚成亲那会儿,可是厌极了你家那位将军夫人,怎不足一年变换了态度?林松适才说她一句不好,你便驳他十句,如此反常,莫不是日久生情,对那楚将军生了真心?”
我一愣,下意识接过他续满果酿的盏杯,心口跳了两跳,换作往日,以我的性子谈起和离之事,非得缠着林松给我想个万全的和离计策不可。每每谈起楚清平的黑历史,那定然还会往上踩上几脚才舒服。今儿个……
今儿个见林松这般说辞,我竟受不得林松说她半句不好。
如此失态,确实反常,只是这日久生情用在我与楚清平身上甚是荒唐,未及多想,我矢口否认:“怎……怎么可能,爷……爷怎么会看上她?”
戚品品一腚坐在我与林松之间:“那何以说明你与林松适才之争?”
我耿直脖颈:“说明爷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不乱妄议救命恩人的是非。”
戚品品挑眉,心里似是有了谱:“和离之事呢?”
我扭过头去:“她虽做派爷们了些,没犯大楚律法上的七出之条,爷实乃不好休妻,更不好把家事闹去御前。”
“哦?”戚品品似笑非笑:“林松那儿有个保准和离的完美之策,既不会触怒圣颜,也不会让人非议,小玉儿可要听听?”
我咳了声,双颊出现两片红霞:“若放在以前,我自是听上一听,只是小品儿,你不觉得有个能文能武能辩又官拜一品的将军做夫人也是一件威风凛凛的事情吗?话又说回来,爷是君子,君子不行小人之道也。”
戚品品脸上的笑愈发诡异:“何时咱们混世魔王四人组里出了个君子?”
有见过戏耍百官的君子吗?
有明里干不过别人,暗地里套人麻袋把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君子吗?
我额角青筋跳了几跳,我怀疑他在内涵我。
戚品品轻叹息,怕把我说哭了,勾住我的脖颈:“其实呢,想要辨认真心很简单,小玉儿只要好好想想有没有以下症状,譬如,喜欢一个人时,与她身处一室心跳会加速,脸也会跟着发红。譬如,不见她时又极为渴望见到她,还会经常性的幻想她,她的不好也会在你这……”伸出两指戳了戳我心口:“成为好,再譬如……”
我被戚品品说的心海掀起阵阵浪潮,因为我这症状全被他譬如对了。
像我这种人最不差的就是闲暇时光,这两天脑子里全全是楚清平的身影,她的怒,她的笑,她的狂,不知不觉心里溢出自己都未察觉出来的甜味儿。
蚯蚓好几次问我在傻笑些什么,我敷衍以对,确实把自己也敷衍过去了。
今得戚品品点化,我……原来……是对楚清平生了真心了吗?
我一瞬茫然之际,戚品品又说起另外两件事,其一:“说起你家那位楚将军,还不得不提一件重要事,小玉儿可还对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有印象?”
我隐去心中杂念,实话实说:“那些官家千金自诩清高,不屑与我等一干纨绔为伍,加之小爷也不屑她们,哪儿会有什么印象?”
戚品品看向柏威年,柏威年难得放下视如珍宝的手札,敛起袖口品起茶来:“听闻你家夫人行事出格,不知出于何种因,在围猎场某处剥了人家衣裙,也不知道点了人家哪处穴位使人动弹不得,呼救不得,生生在烈日里晒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被几位大人家的公子发现,只怕吏部侍郎那位千金会被晒成咸鱼干儿。”
我差点被果酿呛死,好一顿咳:“你说什么?楚……楚清平剥了人家衣服?”
围猎时,我疑过她那身红裙哪儿来的,还悄悄问过,她只道问旁人借的,没想到是这种借法:“咳咳。”
柏威年点头,林松道:“若那位千金晒成咸鱼干还好,坏就坏在还有口气儿时身着贴身中衣中裤被身为外男的几位公子撞个正着,说不定这吏部侍郎千金这会儿子正闹着上吊,也说不定你家楚将军正被圣上训诫呢!”
古代穿着中衣中裤被外男撞个正着,就好比现代的luo奔,事态比晒成咸鱼干还严峻的多。
林松怕我着急上火,走过来把戚品品挤开,拍拍我肩膀安慰:“你也不用着急,以楚清平的身份,圣上也顶多骂几句,再给吏部侍郎那位千金随意指道婚安抚。”
“谁……谁着急了?”我还没从这件事反过来,戚品品又说起第二件惊动朝野的事:“林松说的没错,圣上现在估计无暇深究吏部侍郎千金之事,此次围猎,诸位大人家的嫡长子进入猎林失踪一事更让人费解,只怕那些官员这会儿正为这事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在吏部侍郎千金事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