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程虽然避得巧妙，她还是从监控里看到了，周凛烨让他一路保护着自己回来？
尽管心里对周凛烨充满怨，可他救了她是事实。
还有上次，为了找她，连命都不要，腿受了伤还不让她知道。
从来有怨报怨，有德报德，许韵晚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那头几乎秒接。
“伤得怎样？”许韵晚深吸一口气，问。
“没事，只是一些小小的擦伤。”那头，周凛烨轻描淡写，“别担心。”
“哦，好。”听说他只是擦伤，许韵晚机械地应了两声，挂断电话。
这边。
冯仓沉默无声地看着自家爷那张笑得连阳光都明媚起来的脸，又看看在他背上捡砂粒的医生。看到他的镊子探入血糊糊的伤口里夹砂子，大脸盘子上的肉不由得一抖一抖，想想都疼。
周凛烨的整个背一片血肉模糊，那件穿过来的衫衣早就被血水浸透，只是颜色深，不容易看出来。
“他这是……笑什么？”冯仓在抖肉的时候，背后伸过一个脑袋来，问。
周承轩刚刚赶来，一进门就看到周凛烨这副笑得呆呆的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
冯仓抓了抓脑袋，他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细腻的情感，脑袋快抓破了也没理透自家爷笑什么，只能摇摇头。
周承轩的目光幽了幽。
等到医生给周凛烨包扎好，周承轩才大步走进去，“我也刚刚才听说你出了事，身上的伤没事吧。”
完全一副兄长的态度。
眼里眉里，都是关切。
仿佛昨晚周凛烨去找他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周凛烨伸手捞过原本的衬衣，两手提提衣领，一颗一颗地扣着扣子。
动作不紧不慢，表情不咸不淡，跟平日没什么区别。
“没事。”简单的两个字，不带情绪。
周承轩点点头，嘴角气愤地扯动，“这些暴徒也太过分了，竟然敢在那么热闹的地方行凶。听说你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出动，好在赶得及时，把人给逮了过来。”
“这么快？”周凛烨眉角微扬，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么大的事，不快点怎么行？不知情者还当咱们周家没人了呢！”周承轩气恘恘的，说完又软了声音，“小烨啊，哥知道你对哥有好多误会，哥也不指望你能相信哥。哥只想尽自己所能，能帮你们一点是一点。”
说完，他扬扬手。
立刻，一个蒙着脸的男人被带了过来。
那人被几个保镖押着，保镖往他后膝盖窝踢一脚。
那人就被逼得跪了下来。
他气哼哼地，跪下后对着周凛烨就是一阵瞪眼，“姓周的，别以为老子怕你！当初老子被你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老子现在就是来找你还债的！”
周凛烨平静地看着面前破口大骂，被保镖束缚着还挣扎不断的男人，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文曲？”
“是啊。”周承轩抹抹额头上的汗，“我也才不久前知道，文曲就是你当初对付过的一个毒枭。他一直存着对你的恨，后来整容去我那边应聘。我完全不知道，还一直对他信任有嘉，甚至让他做我的助手。”
说着，周承轩用力往自己脑门上拍巴掌，“我真是太糊涂了，该打，该打。”
他是真用力了的，拍得叭叭作响。
周凛烨并不劝，平静地看着他自嗨。
周承轩看他不劝，打了一阵，觉得无趣，主动停了手。
将两只手握在身前，朝着周凛烨低了头，“不管怎样，都是我的不对，这个混蛋先前还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一度差点就……小烨，我现在想清楚了，你管着公司挺好的。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我就算一辈子什么也不干，也能衣食无忧。这种日子多少人想都想不来，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着，握拳假咳两声，“周束和景颢现在都很服你，以你的性格，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他们，我很满意。”
“那就好。”周承轩穿完衣服，绕到文曲面前。
他伸手，握住文曲的颈，扯开他的口罩。
文曲朝他瞪眼，恨意浓重，接着一口痰吐出来。
周凛烨头微微一扬，避开。
啪！
周承轩走过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到了这个地步还敢狂，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巴掌还没挨着他的脸，就被截了过去。
“小烨你……”看到是周凛烨截的自己的手，周承轩惊讶得嘴巴都张开了。
周凛烨轻轻将他的手按下，“三哥，有个地方我好久没去了，一起吧。”
一个半小时后。
“你说的、就是这里吗？”
周承轩站在一扇高大的黑漆铁门前，看向门前立着的颀长身影，舌头都结巴了。
周凛烨没有回答，只将目光透过深厚的铁门栏杆，朝里望去。
里头，成年男女有的嘻嘻哈哈在笑，有的脱光了旋着衣服在奔跑，有的痴痴傻傻靠在墙角，试图用枝条戳穿自己的手掌，还有的在摔摔打打，鬼哭狼嚎。
明明都是成年人，可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诡异，完全失了秩序。
他们中间不时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护理人员走过，收走那些有危险的东西，拖走脱衣服的男人。
两人的头顶，写着几个大字：西海精神病医院。
周承轩在进入这里后状态就不好了，即使表面再平静，依旧无法掩盖额头沁出的那大滴大滴的汗水。
他暗自握了握拳，试图稳定自己。
周凛烨不可能知道的。
他费了那么多心力，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就算他怀疑，也不可能查出一星半点。
所以，不用担心，不用怕。
想到这里，他终于冷静下来，悄悄抹了额头上的汗，走到周凛烨身侧，“小烨是想来看看你四哥吗？当初就老四跟你年岁差得近些，他也很疼你，无论去哪里上学，散学回家都会给你带糖吃。我记得小时候，你也总喜欢跟在他身后跑。”
说着，感慨地叹一口气，“老四那人啊，野心天大，当初他要不是跟大哥他们搞在一起，惹恼了二哥，那场人命也不会发生。”
“是啊，他野心天大。”周凛烨重复着他的话，似乎纯粹只是和他一样感慨。
片刻后，回头看向他，“野心天大的他怎么会想到和大哥对付二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承轩心虚地扯扯西装外套，总觉得这衣服今天分外显小。
正在这时，疯子全部被带走。
空间里一时寂静下来。
没多一会儿，铁门就被推开。
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走过来。
“两位周先生，欢迎欢迎。”中年男人是这家精神病医院的院长，看到二人，热情客气地道。
这些年里，周家给精神病医院投了不少钱，院长恨不能把这两位金主爸爸捧到神龛上去供着。
他两道眉都笑弯了去，比卖笑的表情还要多样谄媚。
周凛烨客气地点点头，没出声，倒是周承轩，客气地问东问西，问了不少关于周家老四周公谨的情况。
周公谨自当年周家老二杀死老大和大嫂又自杀后，精神崩溃，疯掉，这十多年来一直住在里头。
院长边走边答，带着二人去了周公谨的病房。
周公谨在这里的生活条件很好，单人拥有一座院子，有三名医生六名护理人员轮流护理，还有一些打杂做饭的，加起来十多个。
一行人走进去时，他呆呆滞滞地坐在石椅上，手里拿着颗棋子也不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对面的医生也不催。
当然，一个精神病，也没有什么可催的。
陪周公谨在这里下棋，不过拿了那么多工资，要对他好些罢了。
看到院长带来了周凛烨和周承轩，医生起身行礼，退了开去。
周凛烨坐在了原本医生坐的位置，他落下一颗棋。
周公谨茫然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两声，“你也是疯子对不对？疯子跟疯子下，疯子赢，呵呵呵呵。”
越笑越傻气，连哈喇子掉下来都不知道。
周承轩看他认不出周凛烨，欣慰地勾勾下巴。
周凛烨落下一颗子，指了指周承轩，“那是三哥，他来找过你了？”
周承轩：“……”
他的脸骤然一变，露出见鬼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