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正在家中歇息。
可是突然间又是一道圣旨颁下,但这一次与上一次却天差地别,他瞬间便被免了职,不仅是其名下家宅、财产全部都给充了公,就连他自己也下了大狱。
就犹如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般,真可谓祸不单行。
这大起大落的一番巨变,把一个原本头脑敏锐的白晓棠,都给吓得一愣一愣的。
他甚至发现这一切来的太快,也去的太快,快得犹如一个人正在做一场梦。而且,是从一个美梦直接掉进了一个噩梦似的,噩梦惊醒,这个人尚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功成名就,怎么一夜之间又身败名裂?
就在他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给他解梦的那个人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便是之前力荐他的那位大臣。
那大臣告诉他,他之前千错万错都不算错,但错就错在没有擦亮自己的双眼,没有认清时局,得罪你不该得罪的人。
原来,那个表面上看似地痞流氓的家伙,名叫朱心。此人虽然本身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其身后却有一个巨大而隐形的靠山,那就是他的亲兄弟,此人名叫朱正天。
朱正天是元庆帝身边最得势的一个宦官,此人历经大沅、大兴两朝,在朝廷之中,根深叶茂,有着举足轻重的庞大势力,即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敢轻易就范。
更何况是像白晓棠这样的一届庶民,又岂能与之匹敌,就连那个大臣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就连带着他自己也被牵涉其中,而因此又被贬了一级,现在那方官窑还不是被那朱正天的兄弟,朱心所直接霸占。
但他毕竟在朝中为官多年,尚能明哲保身,可白晓棠就不同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怨不得白晓棠,因为那些烧制好的成品,在送去宫里的几道波折之中,便早已经被朱正天的爪牙给掉了包。
所以,在送进宫的最后一批货中,有一只茶杯被动了手脚,珍贵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那只茶杯盛了沸水,结果那天便出了意外,茶杯突然之间遇沸水而顷刻爆裂,茶杯所产生的碎片,将珍贵妃的右眼炸伤。
元庆帝知晓之后,勃然大怒,要不是这个大臣在朝廷中还有些关系,那些大臣帮着极力劝说的缘故下,只怕白晓棠如今落得便不是大狱,而是阎王爷的地狱了。
大梦初醒,白晓棠方知自己果然就如那黄粱一梦,但惊的是自己要如何从这潭死水之中脱身而去,钱倒是小事情,只要留着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
白晓棠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艰难,如今要想叫屈、或是翻身,那些都如同是白日做梦,只要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便要他自此之后当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他也不怕。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人活着便是希望。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但赌局之上输赢在所难免。
白晓棠心中暗道:既然赌了,便愿赌服输。
好在,他这个人很是事故,早年做生意的时候,他怕自己之后哪天失势,怕自己的赌本都全部放进去会打了水漂,于是便将三分之一的财产拨到了一边,将这些钱尽数藏在自家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
只怕来年自己入不敷出的时候,才可以借着这笔钱东山再起,再展宏图大业。
这是他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后路。
不想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这真还成了他唯一的一条活路。
最后,他将这笔钱全部都交给了那个大臣。他现在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与他的命息息相关,既然不能退,那就来下一步险棋,以退为进。
白晓棠不是一个赌徒,但他决定孤注一掷,将这最后的一笔赌资放到赌局上,但今天,他别的什么都不赌,便要赌自己的这条命。
世人皆说人算不如天算,可人要横起来那股子狠劲儿,就连天也莫法。
一个人愿赌服输,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个人还不算输的太彻底。
但这一局,白晓棠赢了。
他没有看错人,那个大臣将那些银子都用在了刀刃上,并没有辜负他的一番期望。至于事后,那些钱还剩不剩,或者还剩下多少,那些他就不去操心了。
因为他终于活着走出了大牢。
事后,听说珍贵妃的眼伤已经痊愈,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久而久之,元庆帝也就此事抛之脑后,淡忘于云烟。
那个大臣依旧在朝中为官,而朱心依旧掌控着那方官窑。
又过了数年,白晓棠终究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又再次白手起家,创下了一份事业。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不过温饱到也足矣。
再再看那朱心,他本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又是个市井无赖,虽滥竽充数又混了好几年。
但不久之后,因为官窑的质量实在太粗枝大叶,且毫无创新,与民间的私窑竟如出一辙,虽然他身后有颗大树将他罩着,但终究也无济于事,犹如烂泥糊不上墙一般,没多久他也被贬了出去。
梦醒之后的白晓棠发现,自己活得比之前更加的明白,也更加的清醒了。
方知,人生在世,平淡亦是福。
待他的故事讲完,他面前不远处那一团红色带着温度的篝火,也快要熄灭了。
白晓棠说到这里,露出欣然一笑,“平平淡淡才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难道不是吗?”
夏无涯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在想他说的这句话。
但是宿命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毕竟人与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唯有走在路上的人,在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之后,唯有内心深处所期盼那一束曙光的心情,才是一样的。
但这个过程却截然不同。
【番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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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旭日东升,万丈光芒从天上洒下,将原本浅灰色那一望无际的大漠,瞬间也变成了一大片金色的沙滩。
三个人不约而同醒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铺满了黄沙,甚至于他们的鼻子以及嘴里,都含着一些沙粒,那感觉真不是滋味。
“噗噗”
夏无涯从嘴里呸了几下,然后从地上缓缓地坐起身来,站在原地笔直地伸了个懒腰。
任无名依旧靠在墙壁上,低下头,用双手使劲地朝着身上拍打起来,生怕一身白衣被黄沙弄脏了一般,不过昨晚他喝醉之时,可没有今日这么讲究。
客栈的老板从屋内走出,惊讶的打量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人,惊颚道:“三位,难道昨晚一夜,你们都在这里吗?”
白晓棠用手揉了揉自己一双迷离的双眼,然后用手遮住强烈的日照,眯着眼睛道:“是啊,酒过三巡,想是昨夜多饮了些,便倒下去就起不来了,一觉醒来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了。店家,今天这太阳可真够辣的啊!”
店老板抬头望了望天,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客官,咱们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出太阳的时候,光照都是很强的,我劝你们还是早些进屋,免得被这些阳光灼伤了皮肤。”
三人回到客栈里,这时姑苏琉璃以及其他人也起来了,看样子他们也刚起来不久,所有人随意吃了些早点,糖筛了一番肚皮。稍作休息之后,夏无涯向店家打听起关于曼陀罗的消息,但那老板似乎并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夏无涯说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