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三号军事训练营地的上空出现了二十艘被喷涂成紫灰色的巨大飞艇和两艘小巧的银色飞艇,这些飞艇平日里除了训练外都停放在空港里,表面上隶属于新溧阳市对外贸易公司,实际上它们是离尘子亲手组建的军用运输队,这次担负将整支野战旅运送往暗麓之森预定的作战区域,却也算得上是倾巢出动了。
二十艘大飞艇徐徐降落后,巨大的后入式舱门徐徐打开,操场上的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开始登艇,离尘子也已经换上了作战服,肩上扛着一支TK二十00重型狙击枪,左大腿侧的枪袋里插着他的那把手枪版“湮灭之枪”,高帮作战靴的侧袋里,插着两把十八厘米长的短匕。
十分钟内,四千官兵全数登艇完毕,一直悬浮在空中的两艘银色飞艇随即在空中轻盈一转,艇首指向了暗麓之森,这两艘飞艇是领航艇,同时也担任探察敌情的任务,在未来的十个小时里,它们将领航大飞艇横跨暗麓之森南区,直抵暗麓之森军和无上神教军交战正酣的北区边缘。
野战旅升空不久,一辆敞篷越野车飞快的驶入了二号军事训练基地。一刻钟后,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中,山地师的万名少年从各处训练场快速的奔向了操场。
待最后几名少年跑进自己的方阵后,呼延刃瞥了一眼腕表,浮起了一缕满意的笑容。二号军事训练基地的总理官令狐柏冲着呼延刃点了点头,跃上三米高的训话台,举起了手里的小型扩音器:“为了让大家更符合战兵的素质要求,你们最尊贵的主人孟青市长给大家派来了一位导师,大家可以叫他呼延刃教官,或者呼延刃大人……”
暗麓之森并不像公侯帝国那样在山峦上建立连绵的飞艇导航塔,来自地面和空中的辐射也足以让任何一种指向罗盘失效,但这绝对难不倒那两艘领航艇,凭借着驾驶员对暗麓之森的熟悉以及副驾驶员从高空用望远镜俯瞰搜寻光源辅助修正,领航艇的前进方向从未偏移,九个小时后,离尘子乘坐的飞艇缓缓的降落在森林中的一片开阔地里,其它的飞艇则分散降落在附近,相互间的距离约在两百米左右。
这个地点,是暗麓之森南区边缘附近唯一适合大量飞艇起降的区域,距离小金川卫城的直线距离为一百六十一点七千米,穿过这片森林,再横越过一片广袤的沼泽,野战旅就能摸近无上神教军和暗麓之森军交战区三十千米以内,最新的情报显示,吕兖周已经成功的抵御住了晁沃野和宇文绛悦的进攻,并且已经开始反击。
开阔地距离沼泽还有近八十千米,这意味着野战旅的士兵还将在黑夜中的森林里连续跋涉上好几个小时。野战旅潜入森林二十余千米后,帝城副宫的六号值守处匆匆走进了四位面色凝重的军人,从他们的臂章来看,他们分别来自公侯六世的空军小队和情报局。
“我们有紧急军务需要觐见陛下。”领头的一名中年男子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合金徽章递给了执勤官,他叫关解良,公侯六世的儿时伙伴,现在的情报局局长,他递出去的合金徽章其实是一枚特别通讯令,意味着他可以在任何时候觐见皇帝。
“请稍等。”执勤官扫了关解良一眼,转身走进了通讯室,特别通讯令意味着什么在他担任现在这个职务的第一天便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数分钟后,执勤官快步走出了通讯室,一边将合金徽章递还关解良一边说道:“内卫司让诸位去十七号等候。”
关解良点了点头,率先走向了百余米外的一条廊道,那儿有一架隐秘的电梯可以直通地下。
十七号是一间类似于密室的大房间,是皇帝专用于听取情报部门私密汇报的地点,当公侯六世面无表情的走进十七号时,关解良等人连忙起立行礼。
“坐吧。”公侯六世将手一摆,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内卫官立即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他的椅侧,将炯炯的目光盯住了关解良四人。
“禀告陛下,空军小队发现可疑情况并上报给情报局,情报局根据这些情况综合分析,觉得事态严重,这才斗胆连夜觐见,请陛下恕罪。”关解良大声说道。
“尔等忧心国事,何罪之有,说吧,什么样的可疑情况?”公侯六世淡淡的说道。
“是。”关解良把脸转向了一名年轻的空军小队军官,“薛则少校,把你们的所在所闻向陛下汇报。”
薛则当即起身,向公侯六世躬身行礼后开口说道:“禀陛下,今天下午,空军第二小队按照陛下的布置,从第九区起飞,横掠帝国边境检验飞行距离数据,臣率队从狐狼之城边境线返航时,发现新溧阳市郊外某处山谷有飞艇编队集结升空,臣等远距离观察了十余分钟,发现这支飞艇编队的飞行方向是暗麓之森,臣本想继续跟随,但燃油即将耗尽,只得返航并将情况报告给阮咸中校。”
公侯六世蹙了蹙眉,在关解良的示意下,阮咸中校站了起来:“回禀陛下,臣接到薛则少校的汇报,当即派出第一、第四空军小队升空,尾随侦查,那支飞艇编队飞行速度不慢,但飞进暗麓之森区域后速度有所减缓,而后天色已晚,第一、第四小队无法继续,返航后,臣等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了关解良局长。”
公侯六世看了关解良一眼,说道:“继续吧。”他心里很清楚,面前的这些个臣子若是仅仅因为这个,是绝对不敢打搅他休息的。
“陛下,据我局安插在新溧阳市的情报员汇报,新溧阳市近年来每年必定会开展一次覆盖范围极大的市民军训活动,周期一般是六个月,在这六个月内,除了市政人员、商业人口以及一些特殊人才外,年龄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女性市民必须参加至少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军训期间不停薪,食物由市政府免费提供,加之不参加的惩罚严厉,所以参训率极高,但自去年起,多数市民不需再参加这种训练,市政府的理由是这些市民的军事素养已经基本符合要求,但根据掌握的情况,新溧阳市远郊的数个场地中,仍有将近两万人在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那些场地已经俨然成为了军营,二号军事训练基地内参训人数逾万,全部是从离芜高地转运来的少年男女奴隶……
“昨晚阮咸中校与薛则少校汇报情况时,新溧阳市内的情报员也送来了紧急情报,称新溧阳市三号军事训练基地举行了一次小型阅兵,然后登上飞艇飞往边境方向,登艇的数千人全副武装。”
“他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谁让他们这么干的?”公侯六世忍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在自己的治下,新溧阳市境内居然练兵,还用飞艇调运全副武装的士兵飞往暗麓之森,难不成?
公侯六世很有点不敢往下想的感觉。
“回禀陛下,臣获悉这些消息后,知道兹事体大,立即召集局里的情报分析家开会讨论,并调阅了新溧阳市数年来的大小情报以及市长孟青的个人情况,得出一个很骇人的结论。”关解良连忙说道。
关解良说的有些唬人,倒把公侯六世逗乐了,哈哈一笑后,说道:“让朕听听,结论到底骇人到何种程度。”
“臣等均认为,新溧阳市市长孟青拥兵自重妄图独立,甚至还可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破坏帝国与无上神教之间的友好态势。”关解良很肯定的说道。
“理由?”公侯六世收敛了笑容,沉声问道。
“孟青在洛云冈市担任代理市长期间,便显露出了想成为领袖的野心,他破坏帝国官员制度,打压各司处室,剥夺市政官员们的话语权,刚愎自用,气焰十分嚣张,调任新溧阳市之后,所有的施政方式都力求标新立异,彰显与帝国的区别,甚至在新溧阳市弃用帝国官员制度,仅设置九大处,并且全部安排着自己的亲信,他大肆开垦、扩建,现在的新溧阳市与其副城一旦连片,据保守估计,至少能容纳并养活百万以上人口,孟青成立对外贸易公司,与暗麓之森、离芜高地和苍寂冰原都有贸易往来,并肆意买卖奴隶牟取重利,他的合作人百里悠然则不惜举百里悠然商会全会之力气支持他,现在连百里悠然本人都还在新溧阳与暗麓之森的边界处替他收拢流民,笼络人心,新溧阳市的工业虽然不盛,但农业水平极高,农垦土地广袤,粮食储备可观……”关解良滔滔不绝的说着,“……最可怕的是,不仅这个孟青,新溧阳市现有的数十万人口中,原本就是帝国子民的屈指可数,据查,新溧阳市的安民官诸葛沧海其实是孟青的私仆,此人擅于谋划、演讲,数年来在新溧阳市演说不断,替孟青教化市民,时至今日,新溧阳市的市民们只知道有市长孟青,心中对帝国毫无归属感,对陛下您,也毫无敬意。”
“说重点。”公侯六世有些不愉,但说不清是对离尘子在新溧阳的所作所为,还是缘于对关解良抑扬顿挫的夸张语调。
“陛下,帝国治下,市长无兵权,新溧阳重建之初,孟青一再表示有十足的把握维护稳定,不需驻兵,现在冒出这么多士兵,数量远超城防所需,不客气一点来说,如果全数装备,打下个把两个城邦不是难事,缘由可想而知,退一万讲,新溧阳市民用军事训练基地这么大的动静,孟青哪会不知,既然知晓,他也就一定清楚这些士兵从哪里来的?去哪里?做什么?”关解良一口气说完后顿了顿,补充道,“除了独立这个目的,臣等想不出还有任何解释。”
“那么,他已经显示出‘破坏帝国与无上神教之间的友好态势’了吗?”公侯六世蹙着眉问道。
“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局里的分析专家认为,孟青若是想独立,就必定会挑起帝国与无上神教的争端,借无上神教的手削弱帝国实力,让帝国无力对付他,虽然实际上这并不具备可操作性,但专家们根据蛛丝马迹判断出,孟青确实是这么计划的。”关解良回答道。
“新溧阳市的军备来历及藏匿地点,查出来了吗?”公侯六世问道。
“已经查明的军备来源有三个途径,一,重建之初从平民手中低价购进了一部分,二,以城防名义通过伽师太子兑换了一部分,三,新溧阳对外贸易公司从各地收购了一部分,不过都是重型武器,藏匿地点尚未查到,不过新溧阳市西郊正在修建一座大型监狱,很可疑。”关解良说道。
“够了,关解良,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公侯六世批了关解良一句后,说道,“朕知道了,若你等再无奏报,就退下吧。”
阮咸中校连忙站了起来,说道:“陛下,空军小队恳请批准进入暗麓之森交战区上空实施侦察,找出新溧阳这支军队的运动路线和目的。”
“准。”公侯六世点了点头,连续几年浅海油井的丰产已经让他实现了战机巡航的目标,让空军进入没有防空能力的暗麓之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主卫要塞内,公侯六世召见了伽师太子,他这么做是觉得自己似乎该在对新溧阳动手前,给帝国未来的储君知会一声,同时给他上一课,课程的主题是——不要轻易相信官员的忠诚。
“伽师,你是储君,也是朕的长子,对你,朕甚是期许,你八岁参政迄今,政事上日趋成熟,特别是在新溧阳市的建设上颇费苦心,朕很是欣慰。”公侯六世用怜爱的目光注视了伽师太子一小会儿,笑容缓缓一敛,叹了口气,说道,“你与那新溧阳市市长孟青往来密切,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可我昨晚得报,新溧阳市有数千士兵,荷枪实弹,乘坐飞艇深入暗麓之森,目的尚未查明,但我猜这些事,你是不知晓的,对不对?”
问完后,公侯六世目光灼灼的扫向了伽师太子,他想知道自己的长子,未来的公侯七世,是不是能像一个合格的君王那样处变不惊。
伽师太子淡然一笑,起身说道:“父皇,您猜得不对,伽师不仅知晓这事,而且,还是伽师一力促成的。”
公侯六世心底骇然,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略略一滞后笑着问道:“伽师,朕倒还真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伽师太子趋前两步,答道:“那次议事殿,大部分元老认为出兵不妥,还说服父皇同意了他们的观点,但伽师不敢苟同,无上神教与暗麓之森鏖战已久,暗麓之森军防线连失,无上神教则步步紧逼,这几年打下来,暗麓之森已然后继无力,无上神教却接连换将、增兵,自然是非拿下这暗麓之森不可了,且不说这暗麓之森被无上神教囊括后,帝国边防压力会骤增数倍,对方甚至只需要控制木业、棉花等几项基础资源,不让其进入帝国,长期以往,必将导致帝国境内相关商品价格大幅上扬,造成一定程度的通货膨胀,动我国本,但这仅是我的担忧,而帝国又与无上神教签署条约,声明不干涉暗麓之森战事,帝国若是参战,无上神教定会以帝国毁约做借口,悍然出兵侵我边界,扰我民生,但帝国又确实不能放任无上神教在暗麓之森长驱直入,伽师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策,就是让新溧阳市市长孟青拿出一支由暗麓之森流民组成的志愿队伍,直逼双方交战区,既不宣战,也不联盟,趁乱攻击交战双方的薄弱环节,削弱无上神教军战力,也阻止暗麓之森军的扩张,维持现有局面,直至无上神教军大肆入侵,暴露出真正的阴谋再交回父皇定夺。”
“这么说,新溧阳市市长是奉你的命,而不是他撺掇你这么做的?”公侯六世蹙着眉问道,如果事实真如伽师所言,那召见孟青的事,还真的有待商榷了。
“自然是奉了伽师的命令,这孟青才敢如此做的,说起来,自新溧阳重建之日起,伽师便起了防范无上神教的心思,早早就命令孟青暗地选拔、操练士兵,为的就是应对现在的这个局面。”伽师太子躬身答道。
原来如此,公侯六世松了一口气,心说朕的这个长子倒也远见,便又问道:“伽师,既是如此,你就不担心无上神教军识破这支队伍的出处因此给帝国引来战端吗?还有那暗麓之森军那边,与他们合兵一处驱逐无上神教军岂不更好?”
“回禀父皇,伽师并无以上担忧,这支队伍全属新溧阳市原籍暗麓之森的平民志愿参战,所作所为,与帝国无关,弹药、补给均由民间自筹,无上神教无法拿捏到半点把柄,暗麓之森军那边已经日暮西山,无上神教若能再抽调一个师团,必可攻占整个北区,与暗麓之森军合兵,很可能促使无上神教再度增兵,由此一来,只能加速暗麓之森的灭亡,并无任何利益。”伽师太子答道。
“这就奇怪了,既然两边都打,你如何说服这支志愿部队进攻暗麓之森军所属,说起来,他们都是暗麓之森的人嘛。”公侯六世好奇的问道。
伽师太子微微一笑,答道:“回禀父皇,这些志愿士兵原籍虽是暗麓之森,但已然受我帝国教化数年,况且,伽师与孟青制订了一个方案,将军功量化,与待遇直接挂钩,所以,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杀死一个暗麓之森士兵跟杀死一个无上神教士兵毫无区别,更何况,这些志愿士兵都来自南区,暗麓之森南区贫瘠北区富庶,历来南北之间都是敌对的。”
伽师太子说完,公侯六世哈哈一笑,忍不住在心底对自己的儿子又赞赏了一句,转念一想,又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孟青的忠诚绝无问题吗?无上神教为何迟迟不调动大军攻伐暗麓之森呢?”
伽师太子早就心有成竹,公侯六世的话音一落,便作答道:“孟青此人,忠心耿耿,在新溧阳市执政安民,重建城邦,恢复民生,劳心劳力兢兢业业,屡有创新,比其它市那些墨守成规按部就班的市长要强上不少,这次为了保证伽师的参战意图不左,竟是亲自扛枪上阵,与那些士兵一道进了暗麓之森,无上神教倒也不是不想调动更多的军队,一来是离芜高地经济、民生连连吃紧,无上神教需要动用大量的兵员才能维持稳定,二来它也还暂时供应不起三万人以上的远征,第三嘛,无上神教军已经逼进北区,多少有些认为胜券在握。”
“分析得不错。”公侯六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伽师,你能有如此见地、决断,朕很欣慰,朕也很想看看,你的计划是否能够实现。另外,既然那孟青市长已经参战,那你觉得是否需要给新溧阳市委派一名代理市长呢?”
“父皇言之有理,但若是临时委派代理市长,难免会让孟青这样的忠臣心生芥蒂,不如由伽师亲自前去坐镇新溧阳市,一来可彰显帝国对孟青的信任,二来还可以让新溧阳市的民众看到帝国对他们的重视。”伽师太子说道。
公侯六世赞许的点了点头,伽师太子的建议与他不谋而合,刚才所谓的“委派代理市长”,只不过是想看看伽师太子的机变罢了,一个合格的皇帝,除了威严之外,还需要对臣下有周全的考虑,特别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伽师太子如此应对自然让他分外满意。
伽师太子谢恩拜退后,公侯六世批阅完十几份奏报,又沉思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打消了让关解良停止调查新溧阳市的念头。
……
第二天上午,伽师太子率领着清倌、紫倌以及一支东宫内卫机械人小队登上了前往新溧阳的飞艇。
与此同时,新溧阳市五芒星大楼内,诸葛沧海一脸凝重的批阅着九大处送来的报告,离尘子临行前的那晚对他说:“诸葛沧海,若是我没有料错,参战的事伽师太子能搪塞得过去,但打消公侯六世的疑心却是没那么容易的,所以,你得想办法揪出其余那些混入市民中的奸细,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也不要打草惊蛇,要想尽办法让他们只能按照我们的意愿搜集情报。”当时,诸葛沧海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很清楚,是庄超凡等人发现得太晚了。
诸葛沧海知道,这其实也怪不得庄超凡和警备处,新溧阳市这几年来收拢了太多的流民,为了让这些流民早一天得到恰当的安置,甄别的程序、时间一再消减,在这种情况下,公侯帝国情报部门的特工还混不进新溧阳市,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诸葛沧海还担心一点,那就是伽师太子并未如离尘子所期望的那样做,如果真的如此,那诸葛沧海只好实施离尘子的第二套方案了,这无疑会异常凶险,很可能会让这个已经展露出勃勃生机的新溧阳市毁于一旦。诸葛沧海不想看到这一点,离尘子和百里悠然自然也不愿,但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
诸葛沧海的担心百里悠然也有,不过现在的百里悠然已经有些顾不上了,按照离尘子的交代,他一边组织物资准备运往暗麓之森战场,一边还要秘密收拢人手,应对公侯帝国可能的行动。离尘子交代过他,如果情况不对,立即将市民遣往洛云冈市和狐狼之城,封闭新溧阳的空港和地面交通线,防卫旅防守主城区,山地师则快速调入暗麓之森,伺机与野战旅汇合。
离尘子还告诉他,这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真正需要付诸实施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他对伽师太子那面很有把握。
百里悠然宁可相信离尘子的话。
中午刚过,诸葛沧海和百里悠然便先后接到消息说:伽师太子带着两名女官和一支东宫内卫机械人小队,已经出了新溧阳空港。
听完后,两个人都彻底的放心了。
……
在离尘子的办公室内坐定后,伽师太子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民众们兴奋的欢呼、掌声,让他最为感动的是那拼命攀上人行道护栏朝他挥舞鲜花的少女,她们毫无例外都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连呼喊声都透着那么一丝狂热的歇斯底里。
新溧阳市的市民们如此热情,孟青想必是费了番大工夫吧,伽师太子在心里沾沾自喜的想道……
……
……
“你知道这叫什么峰吗?”离尘子一边挥舞工兵铲修筑坑道,一边问身边的一名年轻士兵道。
“报告市长大人,暗麓之森的山峰很少有名字的。”这名年轻士兵恭敬的回答道。
难怪作战地图上把这一带标注做“无名山峰”,离尘子刚这么想完,抬眼看见那年轻士兵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便知道这士兵在等着他说话,于是笑着催促道:“没事了,以后在战场上别像刚才那样称呼我,你可以叫我孟青上士。”说完后却把自己也逗乐了,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十几二十年,居然只混到了上士衔。
上士?年轻士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他的理解,旅长是上校衔,那市长至少也该是个大校吧,怎么可能是上士呢?
瞧见年轻士兵有些发懵,离尘子笑着用工兵铲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快干活,天黑前我们要完成这条坑道,要不营长又该咆哮如雷了。”年轻士兵连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孟青上士,我叫百里伽罗,是上等兵。”
“百里伽罗?是百里悠然家族的吗?”离尘子一边铲土一边问道。
百里伽罗点了点头,答道:“是旁支,进野战旅之前,我在暗麓之森当过两年兵,也是特种营,不过那时我才十六岁,暗麓之森开战时,家主将族人收拢送往公侯帝国,我也就当了‘逃兵’。”
离尘子哈哈一笑,正想再说点什么,一名勤务兵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异常认真的敬了个礼,这才开口说道:“市长先生,旅部召集营级指挥官开会,营长请您一同过去,说是旅长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相商,无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罢了,离尘子听完后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铲子丢给了百里伽罗,一伸手从坑道边抓起自己的狙击枪,挥手示意勤务兵带路,走了没两步后笑着回头对百里伽罗说道:“我的坑道任务包在你身上了。”
“没问题,孟青上士!”百里伽罗很干脆的答应道。
……
旅部设在距离山脚约莫六百余米的半山腰上,作为指挥核心,它自然是最先被搭建好的。所以当离尘子跟在自己的营长身后走进旅部范围时,一眼就看到了连片的帐篷,略微一数,约莫有十来座,帐篷的前、左、右三个方向已经挖好了壕沟并且做了伪装,甚至那顶最大的帐篷前还用砍下的几棵原木购置了一堵简单的防弹墙。
令狐博望此刻就一脸恭敬的站在防弹墙前,身边站着几名作战参谋以及一些先行到达的团长、营长。令狐博望的这幅姿态自然不是摆给团长、营长们看的,所以当他看到特种营营长徐祖荫居然敢走在离尘子面前时,便忍不住上前两步,黑着脸问徐祖荫道:“徐祖荫,哪一条军规允许你这么干的?”
徐祖荫这一路走来就够尴尬的了,现下被令狐博望这么一问,连忙委委屈屈的说道:“旅长,市长先生他不愿走在卑职前面,卑职这也是没办法呀。”
“你还敢狡辩?”令狐博望双目一瞪,就待发作,离尘子只好苦笑着打起了圆场:“令狐博望旅长,我虽是市长,但眼下就是特种营里的一名上士而已,徐祖荫营长何错之有?”
令狐博望原也没打算拿徐祖荫如何,离尘子这么一开腔,他立即换了张笑脸,凑到离尘子身旁笑着说道:“我的好市长呐,您把他们都惯坏了,此风不可长呀。”
“没那么严重。”离尘子笑呵呵的把肩上的狙击枪递给了迎上来的卫兵,拍了拍令狐博望的肩膀说道,“还有,这第一次就算了,下次你们再开会,就别拉我这个上士来了吧,单兵作战我还行,轮到指挥作战我就是不折不扣的门外汉了。”
令狐博望悄悄的松了口气,心说有您这句话就好,请您来不就是怕您不高兴嘛,既然您自己都说了,那以后咱还就真不客气了。说白了,没有哪个指挥官愿意在大战将至之际,身边多一个指手画脚干涉自己部署的。
“市长先生,令狐博望保证下不为例。”令狐博望双腿一并,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离尘子也不客套,冲着一众军官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进帐。
掀开帘子,入眼便是一个硕大的沙盘,沙盘上惟妙惟肖的垒砌出了交战区的地势,并用黄绿两色小旗帜标出了无上神教军和暗麓之森的交战态势,离尘子略扫了两眼便蹙起了眉头,从沙盘上标注的情况来看,无上神教军已经探入了晁沃野的地盘——桦木堡城外围一百十二千米处,正在围攻晁沃野扼制道路的六个半山堡垒,无上神教军身后的宇文绛悦部队已经回缩到了宇文城外圈五十多千米的山脉附近,与无上神教军只距离不到二十千米。
难不成无上神教又增兵了?离尘子下意识的想道。
“市长先生,我们开始了吧?”各团、营指挥官全数围拢在沙盘边后,令狐博望恭敬的问道。
离尘子点了点头。令狐博望脸色一整,异常严肃的说道:“沙盘上标注的,是六小时前的交战形势,今天凌晨,吕兖周打退了宇文绛悦持续四天的进攻,然后派遣一、五联队约六千兵力追击宇文绛悦,迫使她的一万五千余人急退,西线的二、四联队继续保持互有攻守的态势,又一次挫败晁沃野、宇文绛悦合围小金川的计划,现在小金川城内仅有第三联队防守……”
“……既是奇兵,我们就打出奇兵的样子,旅部直属卫队和机动团,留守驻地,野一团、野二团迂回包抄至吕兖周的西线,暂时与晁沃野军一同夹击他的第二、四联队,野三团奔袭东线,牵制第一、第五联队,制造假象逗引宇文绛悦回攻……”
“吕兖周敢于双向作战,是不愿让晁沃野和宇文绛悦将其合围,我再重申一遍,我们目前需要做到的只有三点,构建半永久性驻地,消耗无上神教军的战力,协助暗麓之森军队小金川形成大距离包夹,第三点特别要把握好尺度,若是无上神教军被迫全面收缩,很可能会导致离芜高地增兵,距离拉得太开,吕兖周则可能乘隙出兵径直北插,夺取北区第二重镇,南木岭,彻底甩开宇文绛悦迂回到桦木堡城背后实施袭扰、破坏,搅乱晁沃野的后方,所以,我们必须要让他乖乖的留在小金川!”令狐博望斩钉截铁的说道。
离尘子点了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令狐博望的部署很到位。
“晚餐后,立即执行命令。”令狐博望将手一挥,说道。
两小时内,野战旅的每一名士兵都接获了令狐博望的作战命令。作为三团特种营的一员,离尘子将与百里伽罗等六十人一起先于全团扑向距离驻地九十余千米外的一处山脉,也就是宇文绛悦退守的方向。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侦测敌情,并沿路掩杀敌军的侦察兵或是驱赶、剿灭兽群,保证后续部队的行进速度和安全。值得一提的是,在营长的坚持下,离尘子只好勉为其难的担任了这支小队的指挥官。
匆匆吃完晚餐,离尘子等人随着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缕光线没入了森林,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