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得与失
湘西迷月2025-07-02 20:199,516

说话间,离尘子二人已经走到了甬道尽头。那里有一扇朱门,宽八米高约六米,比甬道略窄一点,左右两侧各有一根一人抱粗细的石柱,上支顶下接地,柱上居然贴了一副对联,离尘子细细读完,不禁哑然失笑。

  只见上联写着“园密花藏易”,下联对的是“楼深月到难”,联虽应景,但那字却写得歪歪扭扭,就跟蚯蚓爬似的。

  离尘子笑得,却也不是字体,之所以笑,是因为绥安子居然把开启门户的开关嵌在了对联里。

  将倾城轻轻的放下后,离尘子径直走到左侧的石柱前,腾身跃起,将那“密”字下半截的“山”字狠狠一按,脚尖顺势一点石柱,身子便斜斜的掠向了右方,手臂一展,将“深”字的左半边一拍,整个人还未坠回地面,朱门上便突然显现出了一片山景水势,山景飘飘渺渺的倒还罢了,那水势却是汹涌澎湃,波涛中,一条蛟龙摇头摆尾时隐时现,不时作势扑向门前众人,不仅瞧怔了倾城和沐沐,更把绿珠和碧环吓得瘫软在地。

  离尘子蹙着眉观看了一会儿,趋前一步伸臂探向了在水中蜿蜒盘旋的那条蛟龙,倾城连忙疾声喝止,却见离尘子已经笑盈盈的扼住了蛟龙的龙尾一抖一扯……

  朱门缓缓颤动。倾城定睛一看,离尘子手里握的哪是蛟龙,分明是一根铁链,随着铁链的拉动,门户豁然开启。

  好你个绥安子,居然把敝履子的那套学在了这儿。离尘子丢开了铁链,敝履子在仙界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货总是喜欢弄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出来显摆,你不看还不行,就像绥安子在对联里镶嵌“山水门引”的做法,就是敝履子的创意,不过嘛,大家都看腻了,当然,也烦透了。

  朱门后,是一间硕大无朋的石室,其实这么说似乎也有些不对,因为这间石室分明就是一座花园,不仅有亭台花圃水榭曲桥,还布置了起伏延绵的假山环在四周。

  离尘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假山的形、势,可不就是仿的仙界万霭山脉。

  你得有多么寂寞,又得对仙界有多么留恋,才促使你这般作为呀。离尘子在心底对绥安子说道。

  ……

  渭阳市内的某条巷道内。

  拓跋九锡背靠着一段残墙坐着,脚边,放着他的重剑,剑身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早已没了出鞘时的寒光夺目。

  拓跋小花在他的怀里,裹了经年的面巾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露出了一张布满着细密皱纹的脸庞。她的眼睛圆睁着,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血痕,胸腹间赫然贯通了几个拇指粗细的大洞,左臂被齐肘斩断,勉强有一片皮肤连着,不致于让手臂脱落罢了。

  “拓跋小花,拓跋小花。”拓跋九锡轻声呼唤道。

  但她已经死了,死得异常突然,临死前的一秒钟里,她还在与拓跋九锡背靠着背对战十余架无上神教的特种机甲。

  “拓跋小花,醒醒啊。”拓跋九锡柔声喊道,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起来,他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放声哭泣,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发上、肩头的火灰、泥尘纷纷跌落。

  “我把他们都杀掉了,都杀掉了。”拓跋九锡把拓跋小花抱得更紧了一些,把嘴唇轻轻的贴近她的耳朵,“我听你的,不打仗了,我带你离开这儿,我听你的。”

  拓跋小花身上的血迹濡湿了他的前襟。

  “杀死这些异教徒!”不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声,伴随着呼声响起的,是零星的枪声和垂死前的惨嚎。

  “无上神教赢了,拓跋小花,他们赢了,跟我们,也不再有关系了,走,拓跋小花,我带你回家。”将拓跋小花的左臂撕下放进怀里后,拓跋九锡轻轻的抱起了她的尸体,起身大踏步的往出城方向行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

  离尘子抱着倾城走进了石室花园。因为绥安子谢世已久,花园破败呈现,亭台蒙尘,池枯水涸,花圃内斑斑驳驳的一片灰黑,早已看不出原本培植的何种植物了。

  见此情状,离尘子突然有些心灰意冷,抱着倾城走进一座亭子内坐了下来,自顾自的靠着栏杆打量着四周,也不说话,之前入室寻宝的念头,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夫主,你怎么了?”倾城在离尘子怀里轻声问道。

  离尘子怔了怔,低头瞧见倾城的美艳脸庞,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酸,眼眶便即红了一圈,强自忍着居然没能忍住,嘴唇轻轻一抖,大滴大滴的泪珠便滑下了脸颊。

  倾城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一紧,惴惴不安的又问了一遍,见他仍旧没有作答,连忙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哀声央求道:“夫主,你可别吓唬倾城,你这是怎么了?”

  沐沐闻声,便从曲桥上掠了过来,瞧见离尘子在落泪,脸上的笑容霎时一敛,怔怔的捂住了左胸,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怯生生的蹲在了离尘子脚边,伸手在他腿上挠了挠。

  “夫主,夫主。”倾城颤着手捧住了离尘子的脸颊,轻声呼唤道。

  “唉,我没事。”离尘子轻轻的拨开了倾城的手,勉强冲她挤出了个笑容,又抚了抚沐沐的头顶,说道,“有些触景伤情了。”不算上灵魂状态,离尘子投身这方世界也有二十余年了,一路走来,虽是磕磕碰碰得颇为艰辛,也知道困难重重希望渺茫,却也从未放弃过自己重返仙界的理想,再苦再难,再大的哀伤,再强悍的敌人,也咬着牙支撑着、周旋着,可今天见了这绥安子的花园一片破败,见了用假山仿制出的万霭山脉,又联想到绥安子的弃世及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挣扎,忆起了仙界与人世一般无二的聚散无常,忽然觉得万物终有始尽,纵使穷尽千百世,终是逃不脱一个寂灭的结局,便禁不住道心松动悲从中来,哪里还能自己。

  “修造此处的人,曾是一名六玄仙人,境臻六玄,居于仙界,寿元达四万六千六百五十六年,可他无缘得享,竟是在此处身死道消,这四周的假山,便是他拟着仙界山脉而建……”离尘子抹了抹泪水,对倾城说道。

  “夫主,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倾城见他收泪,略觉心安,便随口问道。

  “我认得他,因为我也曾是一名仙人。”离尘子叹了口气,答道。

  倾城的眼眸里霎时掠过了一丝讶异,蹲在离尘子身边的沐沐却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将离尘子的小腿又挠了挠。

  ……

  复仇岭外围二千余米外的一座峰顶上,圣安茱拉在一名女大法师的搀扶下走出了车辇。从这儿,她可以直接眺望到复仇岭的地表建筑。

  “据说是关闭了对吧?”圣安茱拉一边眺望一边问道。

  “是的,圣女冕下,复仇岭的人应该是龟缩回了地下。”女大法师躬身答道。

  “这样也好。”圣安茱拉收回了视线,“现下那座城市的信徒最多?”

  “圣女冕下,是怜恤之城,尚有信徒十余万。”女大法师连忙回答。

  圣安茱拉蹙了蹙眉:“十余万?怎么会这么少?”女大法师赶紧把头一低,战战兢兢的回答说:“涉战的各城逃散一空,信徒多藏匿野外,一时间难以汇聚,除非战事停歇。”

  “那就把在渭阳市外围佯攻的军队给我撤回六万,命令他们,从速赶到怜恤之城。”圣安茱拉沉声说道。

  女大法师脸色大骇,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一名裁决骑士。这裁决骑士名叫白昀,与女大法师一起担任这次出行的联络官。白昀见女大法师的视线移向了自己,咬了咬牙,上前两步行了个屈膝礼,朗声说道:“回禀圣女冕下,军队强攻渭阳市,于午后破城进入,一小时前尽歼余敌,各师团剩余兵力总数已不足万人。”

  “什么?!是谁让他们强攻的?!为什么不通知我?!”圣安茱拉疾声喝问道。

  “回禀圣女冕下。”白昀吓得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我们也是一小时前才收到讯息的。”他着实不敢再说下去了,各师团一连几天没有主动联络,在接收到他与女大法师联络时,也都是说仍旧按兵不动一切如常,他二人见是这样,便也没去打搅冥想中的圣安茱拉。

  “你!”白昀的说辞让圣安茱拉感到无比恼怒,下意识的将手一扬,便把权杖高高的举了起来,白昀心知自己有错,见状也不再争辩,轻轻的将身子一伏,将额头触到了地面上,双手一反背在身后,表示自己心甘情愿接受责罚。

  女大法师连忙跪伏在了他身旁,仰着脸央求道:“圣女冕下,连日来我与白昀联络各师团时,对方都没有提起进攻的事,而圣女冕下您又吩咐无重要的事不得打搅,所以……”

  圣安茱拉扫视了二人几眼,心里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略一沉吟,愈发觉得自己所料不错,想了想后把权杖一收,说道:“责罚暂且记下,立即去怜恤之城,全速。”话音未落,便已经走进了车帘内。

  白昀和女大法师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

  离尘子走进了回梦阵中见过的那间石室,它是绥安子的卧室。

  石床上的兽皮已开始腐朽,不过壁上的人物画还在。离尘子摘下了画,画上女子的面容他很是熟悉,像沐沐,当然,也像极了羽飘萍,不过从女子拈花微笑的模样来看,似乎不应该是沐沐,沐沐笑起来时,带着天真少女的憨态,绝不会像画上女子这般,笑得妖娆,风情万种。

  绥安子的琴挂在了墙上,有两根弦已经锈蚀,离尘子扫视了几眼,断定这琴只是凡物,转念一想,绥安子落到这碧衍行星时,寿元便行将殆尽,哪里还会有闲逸去炼制乐器。

  条形石桌上的那个水盂里已经积了一些灰尘,离尘子拿起水盂扫了两眼,便又放了回去。

  石室很小,离尘子游走了一小会儿,再未能发现其它物件,又探查了一番墙壁,没能找到任何阵法或是暗格,便猜测绥安子是不是带着玉如意另外择地弃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对于绥安子来说,这儿已是他最好的临终去处了。

  离尘子又转回了花园内。倾城看见他走了回来,便喝止了正耍弄绿珠和碧环的沐沐,问离尘子道:“夫主,可有收获?”

  “没有。”离尘子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你吩咐绿珠碧环将小石室打扫一番,我去唤那大懒鬼进来,顺便弄点食物。”绥安子的洞府如果仅看甬道和花园,倒是规模极大,可容身之所却只有那间小石室而已,也不知是来不及建还是不想建。

  离尘子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便停下将元决一运,迫出一滴元血,挥手间制成一张春雨符咒往空池内一掷,也不说话,迈步便已掠出门去。

  倾城刚想开口,便见花园上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氤氲,刚一眨眼,密集的雨点便已落了下来,好在她此时是坐在亭内,虽是雨幕烟缈,却也淋不着她,不过却是被吓了一小跳。

  蹲在亭内石墩上的沐沐突然格格一笑,手舞足蹈的冲向了雨幕,数秒钟后又一身湿哒哒的冲了回来,伸手一拽一摔,把刚走到小石室门前的绿珠和碧环丢进了雨里。

  “伉彩!尼茹曼!”沐沐重新冲进雨里后,笑盈盈的从雨幕中探出了脑袋,对倾城大声说道。

  倾城连忙摆了摆手,沐沐的话她虽是不懂,但她已经猜出这个家伙是在唤她洗澡,这不,仍在一边喊一边招手呢。

  大懒鬼不知何故死活不肯进洞府,离尘子也只好依它,不过在打猎这事上大懒鬼便没那么小气了,不仅陪着离尘子走了一趟,还主动冲进黑漆抹乌的夜色中叼回了两头与角羚羊非常相似的食草兽,给离尘子省了不少心。

  离尘子在洞外剥下了兽皮,择了些能吃的部分割了下来包在兽皮里,又把剩下的部分丢给了趴在一旁流口涎的大懒鬼,这才重新破解阵法,走进洞府。

  刚迈步进门,离尘子便被一身湿漉漉的沐沐扑过来抱了个正着,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沐沐的双腿便已经交叉着盘在了他的腰后。离尘子连忙用空闲的左手去推,却又哪里是推得动的。

  这明显让离尘子有些难为情,心里连呼自己不该在出门前先预备这水,本打算是浸润一下花园,让它看起来多少不显得那么破败罢了,却不料被这沐沐当成了浴室。

  离尘子正待要说什么,坐在亭台内的倾城却是先开口了:“夫主,沐沐找着了一件东西,你来看看呗。”

  离尘子一愣,倾城却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物事,赫然就是绥安子字回梦阵中拿的那柄玉如意。

  “在哪儿找到的?”离尘子问完后一发力,沐沐却似粘在他身上一般,知道一时半会儿难以将她弄开,干脆伸手一搂将其抱紧,脚步一腾掠进了亭内。

  倾城把玉如意交给了离尘子,然后一指绿珠和碧环蹲着的位置:“就在那儿,沐沐让它俩蹲着给你做记号呢。”

  离尘子又扫了绿珠和碧环两眼,还是觉得有些不雅,加之玉如意已然到手,便把入水查探的想法搁到一旁,聚精会神的打量起玉如意来。只见这玉如意通体碧绿,宝光荡漾,入手竟是极沉,长两尺粗若儿臂,分量却至少在五十千克以上。

  “夫主,对你有用吗?”倾城见离尘子这般紧张这玉如意,便问道。

  “不好说,我再看看。”离尘子答道,眼睛却是没离开如意。

  沐沐见离尘子将玉如意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便得意的格格一笑,叽里咕噜的又念叨起了一大串,念叨完后,跐溜一下转到了离尘子的背后,从他肩膀上探下半个身子打量着玉如意。

  换了好几种办法,离尘子都没能让自己的元力沟通玉如意,便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双目一阖激出一缕精神力,缓缓的探向了玉如意中。

  这一回,精神力甫一触到如意表面便钻了进去,毫无迟滞,哪像元力那样处处受斥。离尘子心里一喜,连忙引导精神力扑向了如意核心,绥安子说的那些这篇那篇的甚至玉如意的妙用,想来绝对在核心的藏物空间里,离尘子的元力无法沟通玉如意自然是拿不出来,但若是用精神力钻进去阅读、学习,倒是没什么问题。

  如意内果然錾着数个阵法,不过好在离尘子识得,虽是费了一番周折,又补充了几缕精神力,但终于在一刻钟后成功绕过这些阵法进入了核心。

  玉如意的核心是一个储物阵法,自成半球形的空间,就像是一间圆形穹顶、没有门窗的小房子,离尘子的精神刚刚钻入,便看见了三卷绢书漂浮在其中,操纵着精神力在绢书旁绕了两圈后,便往绢书上一沁,背着沐沐端坐在亭内的本尊却是眉头一蹙,原来,这三卷绢书只有两卷能被他阅读,这两卷绢书上记载的除了三卷推衍术和一篇云廊心得外,还有绥安子编写的一卷《奇物志》、一卷《绥安游记》和一篇《仙神杂辩》,。

  《奇物志》分上下篇,上篇记载的多数是炼器、炼丹材料,不过标注的很是详细,出处、外形、效用、采集方法、加工方法一应俱全,下篇则是记录了一些奇异的动、植物,离尘子略略看了一下,有小半出自这碧衍行星,不过命名明显就是绥安子自己包揽的,譬如像绿珠和碧环的类野人异种种族,就被绥安子称呼为绿罗刹,注解的还算详细,说这绿罗刹群居于夹脊山脉及湖渊森林,绿发绿肤,无须,初生时均为一体双性,自动进化、产出后代,成熟体若长于精神力与敏捷,则女性特征突出,若长于力量,则男性特征突出,如精神力、敏捷、力量基本持平且能达到一个很强悍的程度,则转化为单一性征,绿罗刹无论长幼,脊骨内会自动生长“天元晶核”,取之若能不死,可重复生长,寿岁越长、实力越强,天元晶核也就越大。绥安子对这种种族的评价是:似人非人,无欲无爱。

  最让离尘子觉得无语的是绥安子记载的一个关于绿罗刹的实验:令其二者交媾,则四顾茫然,强使之合,则二者哀声委婉,神情凄然。

  《绥安游记》上与碧衍行星有关的篇幅寥寥,想来是绥安子觉得没什么可记的。远没有《仙神杂辩》里的内容让离尘子觉得新奇。

  《仙神杂辩》上篇写的是神系,下篇写的是仙系,字里行间妙语连珠,很对离尘子的胃口,不过看完《奇物志》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神力,加上玉如意在手,也不急着这会儿,所以离尘子又在这半球形空间内搜索了一番,没能找到这玉如意的掌控之法,便寻思着先退出去再细细琢磨。

  “多久了?”离尘子睁开眼后见倾城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便问道。

  倾城摇了摇头,刚才光顾着担心,只知道时间过了很久,不过究竟是两、三小时还是五、六个小时,她也说不准:“不清楚,反正很久了。”

  “沐沐呢?”离尘子这才察觉背上没人,四下了扫了一圈,只看见绿珠和碧环相拥着睡在了一段假山旁,也没有看见沐沐的踪迹,便随口问道。

  “去小石室里好一阵子了,或许是睡着了吧。”倾城答道。

  “哦,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离尘子把玉如意往倾城怀里一送,转身拾掇兽肉去了。倾城微微一笑,抱着玉如意望着离尘子的背影出神起来。

  ……

  听到远处传来的兽吼时,淳于骠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离开新溧阳市。新溧阳市里是危险,但在这荒郊野外的难道就不危险了吗?

  笨蛋。淳于骠骑斜了一眼睡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的随从,又瞥了一眼已经快要燃尽的篝火,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拾起几根干柴往篝火堆里投。要不是这两个家伙无能,他至于丢弃抛锚的货车步行嘛。

  早知道呆在车上还暖和一些。淳于骠骑一边在心底嘀咕一边将拨旺篝火,不过他也清楚自己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自己现在距离货车抛锚的位置足有四十余千米,跟那儿相比,这儿虽是冷点,但应该会安全不少。

  刚刚丢开拨火的柴棍,淳于骠骑便听到了脚步声,不过从节奏来看,应该只有一个人,而且,他的步子迈得很大。

  脚步声朝着篝火这边来了。

  淳于骠骑刚打算踢醒随从,篝火边便多出了两个人,不,是多出了一名英俊的男子和一具女尸。

  淳于骠骑被男子身上的血渍和女尸的惨状骇了一跳,着急的踢了随从两脚外,他拽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指向了男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两名随从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他们的表现还算是让淳于骠骑感到满意——分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抓起枪支,左右一散拉开距离将枪口指向了那名男子。

  “快说!你是谁?”淳于骠骑一边用枪口威逼,一边站了起来。

  那男子弯了弯腰,把女尸放在了篝火旁。

  “我叫澹台无伤。”男子的动作很轻柔,声音也是一样。

  “你来这儿做什么?”淳于骠骑见男子开始配合,也略微松了口气。

  “去新溧阳市。”自称澹台无伤的男子答道。

  “你去那儿干什么?那儿现在可是一片混乱。”淳于骠骑蹙了蹙眉,好奇的问道。

  “回家,以前我就觉得那儿不错,现在,想去那儿安个家。”澹台无伤蹲下身子,把篝火又拨得旺了一些。

  “不要乱动,你信不信我会开枪射你?”澹台无伤的动作让淳于骠骑有些戒备起来,不过他很快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自称是澹台无伤的家伙身上又没有武器,我这儿三个人,还用得着怕他吗?

  “我不信。”澹台无伤重新站了起来……

  ……

  倾城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了小石室的石床上,沐沐则睡觉石床前的地板上,而在自己睡着前抱着自己说话的离尘子却是不见了。略微梳理了一下头发后,倾城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扶着墙慢慢走出了门。

  刚一探出头,倾城便是愣住了。

  只见离尘子正盘腿闭目,坐在曲桥的栏杆上,那柄玉如意则悬空在他面前半米处,随着离尘子的手势变化,或旋转,或停止,或左右摇晃,每一次的移动,都会摇曳出透明的空气涟漪来。

  见此状,倾城也不敢打搅,回头扫了一眼见沐沐仍在熟睡,便扶着门框静静的看起来。

  数分钟后,玉如意一个激射,绕着花园迅速飞行一周,重新飞回离尘子身边,绿柄轻轻一摇,径直落入了离尘子的手里。

  离尘子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手里的玉如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昨晚倾城睡着后,他便一直琢磨着怎么驱使这柄玉如意,毕竟有一柄仙器襄助,就意味着自己基本能稳立于不败之地。可结果让他有些失望,玉如意内的攻防类阵法都是需要主元脉接驳并催动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都无法用元力沟通的原因。好消息倒也有,放弃了用元力探察后,离尘子改用精神力去渗透、搜寻,想找寻到玉如意的器灵,最后器灵没有发现,倒是在某两个阵法间查探除了一个用精神力驱动的阵法。离尘子一试之后,连呼大妙,原来这个阵法居然是用来“寻宝”的,更让他叹为观止的是,玉如意不仅可以在飞行区域内自主搜寻,还能自动辨识这一区域内物品的材质、种类,并逐一列出用途,唯一让离尘子不太满意的是这会导致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譬如他刚才驱驰玉如意将花园转了一圈,就已经疲态略显,若是再转上几圈,非得躺下睡上一个长觉不可。

  “果然好宝贝。”离尘子掂了掂玉如意,一反手将它别在了腰后,这才轻轻一跃,跳下栏杆往倾城走去,边走边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得有些乏,便起了。”倾城微笑着说道,很聪明的掩饰住了自己对玉如意的好奇。

  “走动走动也好,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离尘子笑着问道。

  “差不多了。”倾城那日在三名绿罗刹手下受的都是皮肉伤,要不是因为之前被圣安茱拉用“花雨.破”带走了体内太多的血量,按照她的体质,早就该好了。

  “在这儿多调养几日吧。”离尘子已经走到了倾城身边,伸手一扶,“我陪你去亭子内坐坐。”倾城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倾城在亭子内坐定后,挽着离尘子的胳膊看了一小会儿,轻声问道:“夫主,自那晚后,我心里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

  “问吧。”离尘子答完后见倾城脸颊含羞眉目衔情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的紧,便忍不住抚摩了一下她的耳垂。

  倾城倒也不躲,反而顺势将头往他肩膀上轻轻一靠,悠悠的问道:“夫主,我是想问,当日你为何救我?”

  离尘子笑而不答。

  ……

  “怎么样了?”公侯六世面无表情的问史正嘉次帅道。

  “回禀皇帝陛下,已经准备就绪。”史正嘉次帅躬身答道。

  公侯六世点了点头,一仰下巴,问道:“无上神教军那些残兵呢?”

  “还在渭阳市内。”史正嘉次帅蹙了蹙眉,甫一答完,便试探着问道,“皇帝陛下,确定要如此吗?”

  “不如此还能怎么办?无上神教现在剩下的这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别把他们当成苍寂冰原的那些垃圾货色,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公侯六世皱了皱眉,拉开了面前的抽屉。

  “一个小时后,给我战报。”公侯六世从抽屉内取出一把钥匙,在手心里狠狠的攥了攥后,轻轻的抛给了史正嘉次帅。

  “遵旨。”史正嘉次帅在心里叹了口气,垂首答道。

  渭阳市,无上神教临时兵营。吕兖周、曹弘威与一票中、高级指挥官并排站在营地的最前方,他们的身后,则是无上神教各圣殿师团、特卫联队、护殿军、魔法学院硕果仅存的九千四百三十五名魔法师、魔武士、基层指挥官和士兵。

  他们的正前方,垒砌了一个用来训话的石台,长宽约有十米,高度不足五米,许多石块上甚至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想必是因为急着赶工没有顾得上擦洗。

  吕兖周等人列队完毕后,除了仍在魔法学院内留守的摩嘉列执宰和留在暗麓之森的摩柯执宰外,华雨执宰、简明执宰、白律执宰在摩门执宰的带领下缓缓走上了石台。

  看到吕兖周等人身上的血迹和疲倦时,摩门执宰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他却也记得自己带着其它执宰来此的用意,当下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道:“勇士们,经过昼夜奋战,我们终于完成了……”

  听到摩门这番腔调,华雨执宰与简明执宰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他们彼此会意时,队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快看!那是什么?!”

  摩门执宰不愉的停下了演讲,蹙着眉扫视了一眼,讶然发现有一小撮士兵正仰着头,举着手指向天空,而且越来越多的士兵也纷纷效仿起了他们的举动。摩门执宰下意识的往天空扫了一眼,便看见一个紫灰色的物体正在逐渐下落、变大,而且看那落点,似乎是冲着渭阳市南区去的。

  执宰们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渭阳市的南区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不客气点说,那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紫灰色物体瞬间便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摩门执宰看到台下的官兵们仍在眺望,便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提高声音接着说下去,便突然看到南区方向,毫无征兆的绽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几乎在一瞬间,强光、气浪便裹挟着火焰和粉尘横扫而来。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弥赛执宰看见台下近万官兵方才作出遮挡姿态,身上便突然升腾起了浓烟、火焰,紧接着,他感到一股强烈到难以忍受的刺痛骤然袭击了自己的全身。

  当这朵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腾向云端时,距离渭阳市约有六十千米的一座山顶上,一名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袍人悄悄的站了起来。从凹凸有致的身材和赤裸的纤足来看,黑袍人是一名女子无疑。

  黑袍人眺望了两眼蘑菇云,格格一笑,身形一动便射向渭阳市的方向。

  几乎是与此同时,秘密基地左侧十六千米区域的一个隐蔽观察哨位里,两名年轻男子面面相觑,愣了好几秒钟,年长的那名率先回过了神来,连忙推了推同伴:“快,快去向卫月大人汇报。”

  新溧阳市一间住宅里,羽飘萍和舞雪站在窗前,久久的凝视着窗外,在极远处的半空中,一朵还在泛滥着黑红二色的蘑菇云已然接壤云层。在她们北向一千一百余米外的一幢大楼楼顶,澹台无伤怔怔的眺望向同一方向,自言自语道:“又是‘同归于尽’吗?”

  涪阳市某条街道的顶楼,满身硝烟味的伽师太子一会儿看向天际,一会儿看着街道上正在快速撤出城市的兽群,然后在发了一小会儿呆之后,突然提起脚来揣向了自己的护卫:“赶快联络帝城!我要马上知道是什么情况!”

  二十分钟后,黑袍赤足女子冲进了一片烈焰中的渭阳市,没人能看到这条鬼魅一般的身影,因为现在的渭阳市内,再无活着的人或者兽。火焰灼化了女子的黑袍、内衣、长裙等一切能燃烧的东西,但她的金色长发、皮肤却与她的面具一般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女子赤条条的冲进了核爆中心区域,双臂一展,诵出了一连串晦涩的语言,无数缕细小的灰黑色气流快速的出现并围着她急速旋转起来……

  又一刻钟后,一道符光穿出了秘密基地的幻阵,划转一道弧线后,径直射向了夹脊山脉方向。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是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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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老子是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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