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是啊，以前过年还有今夕和福禄，可今夕被打死，福禄也在宫变中被杀了。
说起宫变那日，现在想起来也胆战心惊，皇帝虽然是中宫嫡出，被封太子，
可先帝却更偏爱贵妃的小儿子，对太子处处打压，甚至生了废太子的心思来。
于是太子便先下手为强，联合了祝容霜的父亲，祝将军打着清君侧名号，杀入皇城，太子离开东宫时告诫我，不管发生何事，都要用命护住他的嫡长子。
宫变后，街道上都是鲜血，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下雨冲刷了好多天血迹才慢慢消散，皇权地位，一笔一画都是人命啊。
太子继位之后，将那位被先帝宠爱的贵妃送去了黄陵囚禁，
至于她的儿子，则是被乱箭射死。
福禄是王公公挑选的干儿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老实憨厚，
他说以后也要做像王公公里一样厉害的太监，还说以后在宫里会保护我，
可他却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死在了宫变中。
本来以前还有紫月陪着过节的，现在她也……
偌大个皇宫，我能真心相信的也只有王公公了，他吃着饺子时不时就叹气，
【咱家这身子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活，自从生病之后也没力气去御前侍奉了。】
【也不知陛下身体怎么养了？有没有下人服侍不好？】
我轻声说道，【您放心吧，陛下身边的人将他服侍得很好，都是些能干的。】
王公公看着皇帝长大，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说句不能让人听的话，王公公是把皇帝当儿子，当家人看的，但他知道早就自己身份卑微，所以只能恭恭敬敬放低身子，不敢再想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曾几何时，我也是爱慕过皇帝的，谁不爱遗世独立，满腹诗书的贵人公子，
但自从见证了他的狠辣无情之后，我也怕了，再不敢有任何贪恋。
【你啊，年纪也大了，若真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再找人嫁，那都成老姑娘了。】
王公公说着，眼中满是担忧，【你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咱家总得在死前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才能放心啊，替你把把关，可别叫人觉得你娘家无人，将来欺负你。】
我顿时眼眶有些湿润，【王伯，我自己便是自己的归属，无需依靠别人。】
【胡说。】王公公咳嗽了几声后继续说道，【你到底是个姑娘。】
【将来嫁个好人家，有男人帮衬，日子才会过得舒坦些。】
我毫不犹豫回答，【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宫里陪着您。】
【傻孩子，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无一例外，而且咱家的身子，咱家自己清楚。】
【活不了多久了，等咱家死后，你当如何呢？】
【你在宫外没有亲人，陛下是知道的，若你二十五之后，陛下要将你留在宫里，你又当如何？】
我犹豫了片刻，这个问题我倒是还真没想过，【王伯，我不想留在宫里。】
在宫中的日子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实在难熬。
王公公笑道，【多去看看也好，只是咱家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有个归属。】
晚上王公公又和我说了很多，直到夜深了我才离开。
他左右都不过是劝我女儿家，要找个会过日子的男人，将来才会舒坦。
大年初二，宫里传来喜讯，说是珍婕妤怀孕了。
皇帝很高兴，将她封为了二等贵仪，更是赏赐不断，她也更加盛气凌人。
但这样风光的日子还没多久，珍贵仪就被查出了假孕一事。
听说是珍贵仪今日腹疼，皇后得知后便找了太医去瞧，
结果太医说珍贵人是来了葵水，怀孕怎么会有葵水？
10
皇帝到时，她正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
她爬着皇帝，【陛下明察，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都是太医说臣妾怀孕的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冤枉。】
坐在一旁的皇后说道，【陛下，臣妾询问过太医。】
【有一种药能制造出假孕的脉象，珍贵人许是吃了那种药，所以才会骗过太医。】
【既然珍贵仪说自己冤枉，那就让人搜宫吧。】
皇帝点点头，看向我，【箬竹，你带人搜一遍贵仪的寝宫。】
【是。】宫女太监们仔细翻查着寝殿的每个角落，
最终在床下，找到了一小包尚未用完的药包，经过太医查验，
正是能造成假孕的药物，现在珍贵仪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清了。
她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我的东西！】
【陛下，陛下您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
【臣妾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床底下的，臣妾真的不知啊。】
任凭她如何解释，还是没人相信，假孕争宠可是宫中大忌。
皇帝将她降为六等贵人，禁足寝殿，其实珍贵人没撒谎，她确实是冤枉的。
可偌大的皇宫，恐怕也只有我和皇帝知道真相了。
前段时间皇帝送给珍贵人的芙蓉莲子酥中下了药，本来我是不知道的，
可今日出门前，他塞给我一个小药包，让我瞅准时机仿放到珍贵人寝宫中，
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不过是皇帝下的一局棋而已。
他此举不仅是为了给淑妃出气，也是为了打压珍贵人的父亲何尚书。
她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将来的命运。
宫中人都在传，果然淑妃才是皇帝真爱啊，就算灭族抄家，都还是能坐稳妃位，
甚至都没被禁足，吃穿用度也还是按照以前的份例。
还有人猜测，我跟了皇帝十多年，其实早就是他的女人了，皇帝只是害怕我卷入后宫争斗，所以才将我留在身边。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但我不能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珍贵人被禁足之后，宫里也安生了许多，可淑妃娘娘却去了。
消息传来时，皇帝提着笔久久难以回神，水墨滴湿了奏折都没注意。
不应该啊，上次淑妃身子不好，我如实告知了皇帝，太医前去瞧了，
说只要吃药调理，不是水墨大问题，怎么就死了呢？
皇帝去了兰皙宫，里面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淑妃静静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她或许是一心求死，根本就没又喝药，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还记得初见淑妃时，她一席茶红色长裙，整个人笑颜如花，
现在却死得悄无声息，大好年华葬在了深宫之中。
皇帝见淑妃风光下葬，还将她追封为皇贵妃，可现在做这些又什么用呢？
淑妃头七那天，皇帝喝了好些酒，拉着我聊天，
【箬竹，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绝情了些？】
我回道，【陛下所做之事，自有您的打算，奴婢不敢妄言。】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你可喜欢跟着朕了，现在却疏远了许多。】
【小时候是奴婢不懂事。】
【罢了。】皇帝摆摆手，现在淑妃去了，宫里也没人能和朕敞开心扉的人了。
我曾经也体谅过陛下的不容易，他虽为太子，但是不得先帝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