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谢大妈忘了说病房号，沈亦彤一行三人上到十二楼后也没费劲找。
住院病区外站了两名便衣刑警，有个还认识唐小川，说他是“张头儿当儿子养的外甥”，聊了两句就给他们指路：“朝里走，最顶头那间。”
途中经过姚幻舞的房间，门敞着，里面热热闹闹好像在开茶话会。
推门进去一瞧，离茶话会也差不远了，桌上堆满零食奶茶，卓越和姚幻舞抱着手机开黑。
姚母没在，下楼去给女儿排队拿药。
袁溪和林又森正要走，见沈亦彤来了，就留下再叙一会儿。
唐小川进来打了个招呼，就去隔壁看舅舅。
见他俩一道来的，姚幻舞心中那团八卦之火又熊熊燃了起来，停掉游戏，两眼笑眯眯地问：“什么情况啊？你俩什么时候在一块了啊？”
沈亦彤轻淡道：“在楼下遇到的。”
然后往旁一瞥眼，姚幻舞便心有灵犀地明白了旁边那就是她跟自己吐槽过的“间谍”徐阿姨。
她便有意硌应人道：“啊呀，都什么年代啦？谁说怀着孩子就不能谈恋爱了？优秀的男生多得是，卓越新公司里有不少年轻的黄金单身狗，哪天我叫他给你介绍一个。”
卓越蠢蠢地把她的话当真，冲沈亦彤点点头：“是啊，我就要跳去花姐公司了，听说那边的主管都很年轻，等你生完孩子，我差不多也复出了，肯定给安排上。”
沈亦彤起初有心拒绝，但看徐阿姨的脸色变换得十分精彩，就爽快道：“好啊，最好是年纪比我小的，小的听话。”
那徐阿姨听得脸是绿一阵白一阵，也不抗议半句，只默默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想着怎么到顾婆婆那儿去参这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一本。
而袁林二人听了他们的话后，对视一眼。
袁溪用眼神问：你听话么？
林又森眼角弯弯地回：我超乖的。
接着袁溪问了些沈亦彤的近况，还摸了下她的肚子，感受到一些令人新奇的胎动。
林又森巴巴地望着袁溪，心想她要是怀孕了，自己一定天天抱着肚子听。
离开病房，两人牵着手慢慢朝外走，林又森侧过脑袋说：“她肚子大得好快，一定很辛苦吧，走路还扶着腰。”
袁溪笑了笑：“当然，怀孕哪有不辛苦的？妈妈们都很伟大啊。”
林又森用发誓的口吻说：“我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她停下来，看着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孩子还是要的，我想和你生孩子啊。”
“我的意思是……”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汉斯团队要研发一个新项目，人造子/宫，将受/精/卵放到一个模拟子/宫环境的容器内，如果能推广上市，未来让每一位母亲都可以免于怀孕的痛苦和生产的危险。”
袁溪静静看着他，轻眨一下眼睛：“要付钱的吧？”
“是啊。”
“那样的话，孩子跟商品有什么区别？万一在孕育期间，发现孩子畸形或是有缺陷，那这个孩子要不要？如果有父母后悔了，想退‘货’怎么办？已经成型的孩子要往哪里送？”
“……”林又森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这么抵触，解释道，“这种项目的确会牵扯很多道德问题，团队也在斟酌研究，相信只要制定严格的规则和限制，一定会完善这个方面。”
那必是一个艰难又漫长的过程，等到孙子辈也不一定能成形。
袁溪不管他如何憧憬，也不管这技术能不能面市，她只坚持一点：
“孩子我要自己怀，孕育是自然现象，没有十月怀胎，那还叫母亲么？”
林又森叹了口气，像个被训斥的小孩儿，垂着脑袋跟在她后面。
然后他注意到，旁边走过一个戴渔夫帽的高挑孕妇，就多留意了一眼。
“看什么？”袁溪问他。
“你看那人……”他悄悄一指，“也怀孕了，看起来月份跟沈亦彤差不多，但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累的样子，走得还挺快。”
袁溪顺着去看，那个孕妇除了一个突起的肚子，其他哪哪都不像孕妇，还一间间地往病房里看，那气势，好像要找人干仗。
两人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继续等着电梯。
突然，楼外爆出一声巨响，楼板都震动起来，霎时警报四起，浓烟冲天。
这层的便衣全部冲到窗边往下看，副组长立刻做出反应：“有汽车爆炸！快叫消防！疏散群众！”
……
……
五分钟前。
唐小川进张巍那屋时，他正跟两个组员布置任务，见到外甥有点意外，就散了会。
张巍揉了揉缠绷带的头：“你怎么来了？外婆叫你来的？”
“不是，我和同学正好在急诊拍视频，碰到外婆才知道你的事，怎么样了？又被人砍了？”
张巍摆摆手，不想再说话，钢丝伤了喉结，压迫声带，说多了嗓子疼。
他慢慢吞吞挪着身子，想下床，可一动，全身的骨头又都齐齐作痛，一用力就好像有人拿刀子锯子他，实在站不起来。
“来。”他冲唐小川招一下手，“扶我一下，上厕所，憋死了。”
他忙去架住舅舅的胳膊：“嚯，你好沉啊，刚才那两个大哥都在，怎么不让他们扶你？”
“啧。那不是什么，影响威严嘛。”他搭着外甥的肩，慢步往卫生间挪。
唐小川苦笑：“跟我你就不怕影响威严？”
“唉，我说……咳、养你这么大，要你搭把手怎么这么多话？”
把人送进去，唐小川靠在门上问：“要不要我帮你上厕所啊？”
“臭东西！”张巍在里头骂，“写你作业！”
“唉……”他从果篮里掰了根香蕉，边吃边叹，“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然后走到窗边嚼着，叉着腰往下看风景，医院楼下也没啥，就是停车场和林荫道，还有永远匆匆忙忙的人群。
“张警官呢？我来看看他。”
沈亦彤走进来，徐阿姨比尾巴还尾巴地跟在后面。
唐小川指了下卫生间，里面传来冲水声。
沈亦彤便点点头，站在旁边等一会儿。
唐小川看了眼徐阿姨，开玩笑问：“她是你的保镖吗？”
“差不多吧。”
张巍洗了手出来，瞧见沈亦彤，正要开口，窗外乍起一声爆响，震得人心发颤，果篮都掉到地上。
他顿时腰不酸、头不胀、骨头也不疼了，两步奔到窗边朝下看，拖鞋还给跑掉了。
刚开窗就被刺鼻的浓烟呛到，一辆车不知怎么忽然爆炸起火，停车场上卷起滚滚黑烟，龙卷似的朝上盘升。
到处都是汽油和烧焦的橡胶气味，底下的人群惊慌逃离。
“张头儿！”有个警员冲进来喊，“楼下汽车爆炸！”
张巍当即指示：“报消防！立刻组织保安疏散楼外群众，灭火器都带上，小心二次爆炸！叫医院开广播，通知所有人都呆在楼内不要出去，关停电梯！”
“是！”那人领了命令就跑出去。
张巍穿上拖鞋就要朝外走：“我也下去。”
唐小川把香蕉皮一扔，死死抱住他：“你都这样了，能帮什么忙啊！消防队马上就来了，不用你逞英雄！”
“什么逞英雄？”张巍推他，“我是警察！”
“你这身子，下去也没用，别人还得照顾你！别去帮倒忙了！”
唐小川死活不让他走，舅甥两个居然扭打起来。
沈亦彤怕他们碰着自己，就往旁边靠了靠，同时不安地看向窗外。
楼下那爆炸的车已经被火吞得看不出车型，但能瞧出是辆两厢车。
随后又是一声巨响，二次爆炸还是发生了。
这会儿还殃及到左右车辆，三辆车同时起火，三道浓烟缠卷冲天，场面格外恐怖。
停车场上已经跑光了人，都站在外面远远地看、拍照、录像。
有三个保安举着灭火器在喷，可火势逼人，汽油也漏了一地，随时都有继续爆炸的危险，谁都不敢上前靠近，距离不够，那火焰丝毫不怵泡沫，张狂地肆虐开来。
城市上空，响起一连串消防车的警报，不断“嘟嘟嘟”地按喇叭开道，正飞速驶来。
这时，病房门外走进一个孕妇，虽然戴了口罩和帽子挡脸，但沈亦彤看到她的衣着与身形，免不了立刻认出，心中咯噔一下：月城医生？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肚子，怎么一个小时不见，都怀孕五六个月的样子了？
而月城目无旁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手中寒光一闪，握出一把明晃晃的爪刀，直朝张巍冲去，对着他的脖子，劈手就要扎下。
唐小川还和舅舅扭在一起，没看到来人，一不留神挡到了前面。
张巍身子半残，可身体反应没有迟钝，下意识地把外甥用力推开，右手臂上挨了一刀，没叫出声来，头上涔起一层汗。
隔着口罩他都认出她是个谁，居然有胆子追到医院里来。
所以刚才那爆炸是她弄出来的，为了调虎离山，引开便衣。
此刻，月城眼里写满“同归于尽”，非要杀死张巍不可，再朝他出刀。
唐小川见舅舅被刺，稍一个愣神，却也反应极快，不由分说扑过去，紧紧抱住月城，巨大的冲击把她扑倒，两个人一齐撞在墙上。
张巍大惊：“小川！”
徐阿姨吓飞了魂，拉着沈亦彤就要跑。
“月城医生！”沈亦彤忽然喊了一声，“你……”
张巍当即看她一眼，奇怪她怎么认识这人。
而月城明美睬也没睬她，只顾对付眼前这个劲力奇大的学生。
唐小川在学校参加了很多社团，学过格斗，拧着月城的手腕几乎能把她钳住。
月城昨晚受伤不轻，左脑被酒瓶砸了，右半边身体的动作受到影响，只能出五分力气，现在勉强用关节技脱困，唐小川又使蛮力把她压在墙上。
两人一时难分高下，死死地锁在一起。
月城如困兽陷入绝境，大吼一声，搏最后一击，竭尽全身之力把唐小川反扑过去。
两人同时撞到徐阿姨，徐阿姨立刻倒下，骨牌一样，又无意碰倒了沈亦彤。
她来不及躲避，第一反应是护住肚子，也被迫往后跌倒。
接着感到些异样，心里一空。
此时，林又森从外面冲进来，他刚才和袁溪看到外面爆炸，就回头来找张巍，却见屋里打成一团，便立刻出手帮忙。
虽没系统学过什么招数，但他有得是力气。
有了强有力的帮手，没几下，唐小川就跟他合力把月城制住。
张巍从挂着的外套里摸出手铐，将她反手拷在病床上，伸手抽掉她的“肚子”——一个抱枕。
她假扮孕妇，使人放下戒备，甚至骗过了那几个便衣，才能进到这病区里。
月城明美满脸不服，恶狠狠地瞪上来。
“你这叫……”张巍冷冷道，“自投罗网！”
好不容易抓着了人，大家连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旁边徐阿姨又惊悚地惨叫起来。
众人齐齐看去，但见沈亦彤半伏在地，捂着孕肚，脸上苍白无色，表情异常痛苦，身下还有鲜血缓缓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