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春节,有钱有闲的华国人举家出动,飞往全球各地旅行撒币。
为迎合这些出手阔绰的东方客人,拉斯维加斯几乎所有的赌场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挑高中庭里扯着几层楼高的大红色帷幔,四处是红烛样式的灯与光,整条街舞龙舞狮好不热闹,铺天盖地都是旧社会封建婚礼的气氛,好像全村都在办喜事。
其中一的家,服务生和发牌的荷官,不论人种胖瘦,统一穿着唐装马褂,戴着精绣的瓜皮帽,见到华国人在桌边坐下,他们便机械地笑一句:“恭喜发财。”
而女荷官和女服务生,则清一色的高叉旗袍、戴旗头,同样会说“恭喜发财”。
还有一些正宗的华人老头,依旧是马褂和瓜皮帽,在脑后续上假辫子,或当堂倌,或站在门口打恭迎客,那种弯腰哈背的笑容,一脸奴相。
这不过都只是些带有陈见的符号,生搬硬凑,堆砌出一副似乎颇具东方特色的场面。
赌场老板是没心情去真正了解那些文化的,他只关心能从这些人口袋里捞出多少钱。
不过,如果单靠客人,大部分赌场恐怕都得饿死。
帮世上一些组织洗/钱的手续费,才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也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意都是敞开来做的。
“这也是为什么,赌场是全世界所有执法机构追缴资金的终点,FBI都无法查下去。”
说这话的西装革履的犹太人,是这家赌场所属娱乐集团创始人的女婿,平常轻易不露面。
而这次来会见的英国客人,又是受到岳父兼老板千叮万嘱的差使,他不得不放下架子亲自招待。
“阁下。”他近前一步,看着个头不高的中老年人,微微欠身,“钱经过我这里,你可以完全放心。”神色颇有些殷勤。
城里早就流传着关于这位“阁下”的传说,他每次出手都是亿级美元的操作,是整个赌城趋之若鹜的贵客。
他从不固定在一家洗/钱,依手续费率而换场。若非背景雄厚,谁也不敢这么通吃。
那位“阁下”正是园丁,他许久没出声,只静静看着房间玻璃墙的外面。
这个房间悬空在赌场上方,能一目揽尽所有的疯狂,底下满场喧嚣,无数人做着一局暴富的痴梦。
台面上,世界各地的赌客在这销金窟里一掷千金,一夜疯魔。
台底下,全球各路的赃款全在这里被清洗干净,转而流向正规的渠道,成为合法收入。
园丁慢慢眨一下眼皮,闪过一丝阴鸷的绿光。
查尔斯在旁见了,朝犹太人一偏脸,眼神轻蔑,他便讪讪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查尔斯打开一个扁小的装置扫查全屋,确认没有窃听器后,园丁才缓缓说道:
“雅各的后裔,算计的高手,爬在贵族钱袋上吸血的水蛭,欧洲驱赶过他们,他们就一点一点渗透了美国,企图同化西方,再转过头来控制、报复欧洲,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他们的原因。”
沙哑的声音如吞了炭,查尔斯默不作声地聆听。
园丁继续看向赌客们如潮涌动的脑袋,其中有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华国男人,在一张二十一点赌桌前,揣着一兜子筹码,表现得像个第一次来、兴奋又紧张的的游客。
“那是齐,他很聪明,一直在算牌,输输赢赢,不露痕迹,一张桌子不超过二十分钟,你看,他故意输了,又要换台。”
查尔斯走过来,睨下去。
齐一鸣面前一小摞筹码被荷官收走,他推了下眼镜,露出悻悻的苦笑,然后摆摆手不玩了,挤进游客堆走开,在另一边百/家/乐的台子前驻足,故技重施。
看似只是正常输赢,细算其实赢多输少,几张台子加起来,最终还是大赚一笔的。
“你帮他摆平LA的官司,他的事情做好了么?”园丁问。
“今天会有人从华国带来一些商业情报,”查尔斯回道,“齐来跟他碰面,应该就在这些赌客团里,至于那些情报,有政策、人脉、内部消息,非常有利于我们在华国的扩张,以后就能延伸到各个行业。”
“呵。”园丁蔑然冷笑,“华国人,多的是这种聪明又听话的奴才,稍稍许以小利,就能让他们背叛国家,一百多年前就是这样,如今也没什么改变。”
说着,他坐到高背沙发上,捏起一只小瓷杯,轻轻啜了口红茶,“现在华国有多少人跟我们合作?我指的是‘介绍人’。”
“二十二个。”查尔斯回道,“不过,林又棠已经五个半月没有介绍‘客人’,即将超期,电话不接。”
园丁擦擦嘴角,眼也不眨地说:“照规矩办。”
“是。”
“这次没有刀手,鬼脸不便露面,让影子去办。”园丁摩挲着宝石戒指,“不过,到现在还没找到刀手的下落吗?”
查尔斯:“月城明美很狡猾,那场空难至今没能查清原因,飞机在白俄境内坠毁的,黑盒子在他们手里,不通过外交手段估计拿不回来,朱凌晨死了,国际刑警内部也要另外搭线。”
园丁沉下脸色:“这么久,搭好了么?”
“很抱歉,阁下……”他立刻垂下头,“那并不是容易的事,他们内部好像在整顿。”
“不管什么手段,必须尽快重新安插,花多少钱都行,这三个月里不知他们调查到什么阶段,于我们很不利。”
“是。”
话音刚落,查尔斯随身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号段来自华国,现在那边该是早上。
他知道是谁,按下接听键,没出声,等对方先说。
“查尔斯……”——林又棠的声音——急促又低沉,像是避着人在打电话,“我这边出了点麻烦,我想和你面谈,你能来一趟吗?费用全部由我负担。”
查尔斯冷言冷语:“你要违约了,还有十三天。”
园丁看了他一眼,他便打开免提。
林又棠:“我知道,是快到期了,就是……我现在遇到些麻烦,电话里不方便说,我被监控了,网络也是,想给你看些东西,不好直接传,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事情要紧,必须要和你见一面。”
“到底什么事?”
她似乎很犹豫,叹了两口气,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有关月城明美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吗?我这儿有些线索,你会感兴趣的。”
“……”
查尔斯看向园丁请示,那绿色眼睛里的神色变得变得难以琢磨,然后抬起手,缓摇了一摇头。
查尔斯便说道:“我不去华国,你说的如果是真的,就来找我。”
“我去找你?好吧……我可以尽快安排,不过你在哪儿?”
他沉默片刻,才道:“先到洛杉矶,之后再联系。”
“好,我尽快出发。”
“晚来一天,损失的是你自己的时间。”查尔斯放这下话就揿了键。
园丁:“这个华国女人是个麻烦,林又森是她的弟弟,他和薛的那家公司实在碍事,最好能用她制造些麻烦拖慢他们的脚步,无论什么样的都行。”
查尔斯点一点头:“留着她确实比除掉她更有用,具体怎么做?”
他食指在扶手上轻扣两下,想了想道:“把人扣下,让她做第二个孟女士,找汇丰吧,抹黑栽赃,他们擅长。”
他说完,又起身去看赌客,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齐一鸣。
熙熙攘攘的人头中忽然有些异动,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看清一些事情。
“走吧。”园丁缓慢转过身,拿起靠在桌边的手杖,兀自朝门走去,“齐暴露了。”
查尔斯忙去玻璃墙边,朝下瞧去一眼。
只见埋头赢钱的赌客中,有几个男人并没将心思放在台子上,而是四顾周边,如潜伏在草丛中、协作围猎的狮子,分散隐蔽在人堆里,然后无声无息朝那目标——齐一鸣围拢过去。
他作为这次围捕的猎物,被周遭热烈的气氛蒙蔽了警惕,丝毫没有注意。
并且还在和那华国“朋友”彬彬有礼地相谈,看似在台面下握了个手。
那人手中其实藏有一枚极小的U盘,齐一鸣接来后,就朝他手里给去一枚金色筹码。
这种样式的,一枚便是十万刀。
几乎是同一时间,潜伏的几头“狮子”收到耳机里的指令,应声而上,将齐一鸣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当场把他带走。
查尔斯看在眼里,脸上神情没有变化半分,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坐进停在后门的一辆车,与园丁迅速离场。
大厅中,一切发生得奇快,场内虽有些骚乱,不明所以的赌客只是扭头张望几眼,见并没太大事端,高昂的赌兴也没有因此打断。
待看无事,场中又是该下注的下注,赢钱的赢钱,输钱的继续唉声叹气。
那帮带走齐一鸣的人,有白脸,有黄脸,各个身材高人一头,一看就不是能惹的茬,却也遭到了赌场大块头保安的拦问。
不管是谁,想要从从赌场的地方强行带走客人,都要问过庄家的意思。
而那领头的白人也不废话半句,直接把一张国际刑警证怼到他脸上。
保安仔细看后,依然不放行,还用对讲机将事件汇报上去,两拨人在大门口僵持不下。
没两分钟,赌场经理就带着小型的西装打手、不,保安部队前来查看,那犹太人也随他一起,双方开始激烈地交涉。
旁边,齐一鸣被一左一右地架着,明明不是单薄的人,此时却像只孱弱的小鸭子,双目圆睁,满怀不安。
突然就有人过来搭话:“齐总,终于见面了。”
齐一鸣不认识他,冷漠又茫然地看着:“你谁?”
“我叫张巍。”他出示一本华国的警官证,“你在国内雇凶撞人那案子就是我负责,戴罪潜逃以为就这么结了?现在又添上一笔,勾结外国倒卖商业机密,你摊上大事了。”
齐一鸣面无表情,看似一副不苟言笑的镇定,脸皮却已显苍白:国内的警察怎么能追到这边来抓人?
所谓从国内带来的情报,其实早就是个局,而那个收了他十万筹码的人,现在也低调地藏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五步之外,犹太人开了口,要保安放行,让警察把人带走。
他们随即上了几辆车,把齐一鸣捺进其中的一辆,接连呼啸而去。
他被两人夹在中间,旁边的张巍拎出一个证物袋,在他面前摇了摇:“嚯,齐总,出手不小啊,这回铁证如山,抓你的是国际刑警,你跑不了。”
里面正是那枚金色的十万刀筹码。
齐一鸣彻底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