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铂生物,是赛铂医疗集团的下属子集团。
自从在德国遭受复生会的袭击之后,薛响便在此筹建新的人造器官实验室,将汉斯和核心技术骨干全部请到了华国,继续进行研发。
而要想完全复制斯图加特实验室级别的研究中心硬件部分就至少需要两至三年。
目前新园区刚刚破土动工,设计方是精界,这还是年初时袁溪给吴远拉的活。
而除了这个研究中心,公司在比邻的园区内还有一座神秘建筑,已经存在了十余年。
袁溪下车后环顾一圈,见这楼只有两层,低矮平阔,设计极简,除了大门周围几乎没有窗,不像办公楼或是工厂。
而且安防很严密,来时经过了两层围墙、两次停车检查,每道墙上都设了电网,楼梯外还布着无死角的红外监控,她就问这是什么地方。
林又森牵起她的手:“带你见一个人。”
薛响早在大厅等他们,有点困地陷在沙发里看手机。
手机“咿咿呀呀”传出小孩儿的声音,大概又在和女儿视频。
“薛大。”林又森喊他一声。
“来了啊老弟。”他挤眉弄眼地跟女儿招手“拜拜”,然后换了副稳重的神色,看向旁边下属:
“老黄,你陪着他们,还是老样子。哦,袁溪,这位是我们研究中心的负责人,黄总,子集团的一把手,负责这一整片新旧两个园区,你们精界那个小吴就是和他对接的。”
袁溪跟他问好,到现在还不太明白林又森带自己来的意图,反正肯定不是来看薛响的,死小孩总搞故弄玄虚这套。
林又森对薛响道:“不好意思,又麻烦你。”
他爽朗地笑笑,拍他一下胳膊:“哪里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客户啊,这地方管得严,没我刷脸还不给进,你们去吧,我一会儿有个会,中午一起吃个饭,回国后还没跟你好好喝过。”
袁溪把头扭来,林又森的余光被她的视线咬着,有点火辣辣的痒,忙回道:“……我现在不太喝了。”
薛响看看他俩:“哈哈我懂,我也不敢在家喝。”
几人说笑几句,袁林二人便要随黄总往里走。
“诶。”薛响喊了一声,“你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现在带了媳妇儿,阿姨应该很高兴的。”
林又森有点害羞:“是啊。”
阿姨?袁溪听着纳闷,但也耐着性子没多问,只静静瞧着他俩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薛响注意到她疑惑的眼神,笑了笑:“进去你就知道了。”
穿上防护服,经过消毒进入实验室,隔着玻璃看到里面放置着一排巨大的罐体,高约三四米,一目望去,大概十来个。
袁溪觉得好像酿酒厂,每个罐子都安装了复杂的仪器与管路,罐身上还有半人高的触摸屏,待机界面是赛铂集团的logo。
这让袁溪想到一些恐怖科幻电影里的场景,里面似乎关着什么东西。
可能是因为气氛有点诡异,她莫名觉得有点冷,往林又森身边靠了靠。
“这些都是杜瓦瓶,里面装着液氮,温度在零下190度左右。”黄总简单介绍了一句。
袁溪终于发问:“所以这里面是……”
“人。”
“……冷冻……人么?”她猜测道,而且也曾听说过一些。
“没错,这种实验全球已有三百多例,而赛铂是全国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进行冷冻人实验的公司,都在这里,共十三例。”
“他们会醒来吗?”
黄总摇一下头:“以当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令他们复苏,哪国都一样,但我们相信,只要科技按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就一定能等到那天,预计能在本世纪内完成。”
“那他们醒来后,还有之前的记忆吗?”
黄总:“这个不好说,得等他们醒来后才能知道。你看那边那两个老款的罐子,是志愿者,得了癌症的,他们和我们都相信未来会有能完全治愈的方法,就想试试,将身体保存下来。
“保存身体费用不低,每三天就要充一次氮,我们也停止了志愿者的申请,不过后来陆续有人愿意自费冷冻,才有了现在这种规模。
“其实这个项目至今都没有商业化,法律方面也是一片空白,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花钱买个盼头,买一个未来的可能。”
他一径说,一径走,走到尽头,玻璃后面是一个单独的巨罐。
黄总在识别器上刷卡解锁,又点几下密码,最后用视网膜通过验证,然后转身朝二人礼貌地笑笑:“林总,袁小姐,那我先走了。”
随后,屏幕中出现一张女人的照片和名字,叫余韵。
袁溪一眼认出那是林又森的妈妈,曾在他的老相册里看到过,是个十分惊艳大美人。
照片被技术手段处理成了动态的效果,余韵缓缓微笑、转头、眨眼,好像正在和她视频对话。
余韵中年患癌,在外人眼里早已过世,但其实在十年前成为了冷冻人。
袁溪心想:这大概就林又森提起过的,他和父亲的协议。
林又森愿意改名回到林家的唯一条件,就是叫林栋出钱,把母亲的身体以冷冻人的方式保存下来,并且他在十五岁的年纪就提出了以后要开办公司进行对人脑意识领域的研究。
他觉得妈妈还有复活的机会。
林栋为了挽回儿子,当场答应,那钱对于他也不过是买一套公寓房,开不开公司都是后话,儿子先能回家再说。
但他本人一点也不看好这项技术,权当昔日的情人已经离世,每年都会去上坟,从没来过这里。
袁溪曾提起要给余韵扫墓的时候,林又森总是有些抵触,他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死了,那墓也只是个衣冠冢,只有林栋会去。
眼前这个罐子,保存住了余韵的身体,保存住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思念,也保住了哪怕只有一丝的、能使她复苏的期望。
“原来……”袁溪感慨一叹,“你是来带我看阿姨的。”
“嗯。”林又森点点头,又“嗯?”一声:“该叫妈妈。”
“好啦。”她挽着他,冲那屏幕上的照片很亲昵地喊了声:“妈。”
屏幕里,余韵的眼睛微微一圆,露出一些惊讶,视线移过来盯着袁溪,把她看得吓了一跳。
接着,照片下竟浮现出一行字:【冬冬,这是……】
没想到照片会突然“开口”,像是想对话的样子,她捅捅林又森:“……什么情况?”
林又森抚着她的背,把她轻轻往前送了半步:“咱妈在跟你说话呢。”
“……你又搞什么鬼?”她确信这是林又森提前准备好的表演。
“妈妈。”而他却突然朝着屏幕说,“这是袁溪,我的未婚妻,你的准儿媳。”
余韵温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移动,然后看着袁溪:【你好,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多大了?】
袁溪忽然有点怂了,不知是说还是不说,心想死小孩一定是自导自演,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装模作样。
林又森很认真地向母亲汇报:“比我大五岁,是我一个大学的学姐。”
余韵笑得合不拢嘴:【原来冬冬喜欢姐姐啊,我还不知道呢】
“等一下等一下。”袁溪终于忍不住打断这段母子重聚,“冬冬,不,林又森,这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写的程序吧?”
林又森触上屏幕,调出几个界面,平静地解释:“和我们对话的人,是我妈妈的自主意识没错,那些话都是她自己说的,通过文字显示出来,这就是‘彼岸生命’的第二阶段。”
屏幕上出现各种信息,监控身体状态和脑波的数据,还有罐体的各项参数。
袁溪问:“实验许可不是还没下来么?能实现这种水平,至少已经很长时间了吧?这……合法吗?”
“放心,冷冻人在法律的意义上已经死亡,不需要临床实验许可,刚才黄总也说了,这个领域的法律是一片空白。
“现在我们只对我妈这一例进行实验,在极低温的环境下做了一个芯片植入的小手术,重新激活她的大脑。
“在这里收集到的脑波数据会同步到我们的实验室,妈妈的意识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只有触亮这块面板给予刺激时,她才会醒。”
【冬冬长大了】余韵又在“说话”,【好有本事啊,找了这么好看的媳妇】
“她虽然看不见我们。”林又森继续道,“但系统能将我们说的话和图像转化成声音与视觉信号传递给她的大脑,以我妈的视角看我们,大概就像在梦里看到的东西一样。”
余韵:【领证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打不打算要孩子啊?】
袁溪:“……”她话还真多。
林又森笑着看屏幕,忽然孩子气地告状:“妈!林栋把户口本藏起来了,我俩到现在都办不了证!你说气不气人!”
余韵的表情转而变得有些愤怒,头晃了晃,好像气得呼吸加剧:【你在他们家有没有被欺负?】
“谁敢欺负你儿子?就是林栋现在躲着我不见,没关系,我们结婚照都拍过了,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的。”
余韵满脸的正义:【别被他给钳住了,你要主动出击!】
“嗯,不行就把他的安全屋给炸了。”
袁溪看着母子俩一脉相承的脾气,无言以对:就……有些奇妙。
离开园区,薛响招待他们吃了午饭,又在周边一个小有名气的景点兜了一圈,晚上逛完小吃街回到酒店。
袁溪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坐到化妆镜前拍水。
她从镜子里瞥了一眼,看林又森抱着pad刷得出神,就问:“什么东西?比我还好看吗?”
林又森蠢蠢地吸了下鼻子,四肢并用从床上蹭过来,乖乖呈上pad,说了六个字:“起诉书,您过目。”
“嗯?”
“是刘律师草拟的诉状,我要起诉LA,告到美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