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
妈妈可能是被我吵得有些不耐烦，接通电话时，语气特别不好听。
「死丫头，又催什么催，催命啊？不知道我正忙着呢！」
「妈，爸的医药费，你昨天晚上交了吗？」
电话那边，妈妈忽然沉默了一下。
但马上变得更加暴躁和不耐烦。
「你舅妈不太舒服，可能马上要生了，我得到你舅舅家照顾她。」
「我总不能空着手去你舅舅家吧？你的银行卡我先拿走了，等忙完这阵再还给你！」
我真的……
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舅舅自己也不出去工作，天天待在家，哪里需要妈妈去给他照顾老婆？
为了照顾爸爸，我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这会儿真是愈发委屈和气愤。
「妈，可是我爸还躺在医院里啊！你拿走的那可是我爸的救命钱！」
「不是都已经降温了，能有什么事！」
妈妈满不在乎地打断我的话 理直气壮地说：「你舅妈肚子里怀的那可是我们老黄家的孙子，是要给我们老黄家传宗接代的，可大意不得！」
8.
「妈！你为了你弟弟，就不管我爸的死活了？」
气急之下，我忍不住质问她，「你是打算为了舅舅家，就不管我们家的死活了吗？」
妈妈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医生同情地看了看我，但还是继续提醒我，「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医药费必须得交，你赶紧想想办法，不然不光下午的检查没法做，以后的药也得停。」
「别呀！别，王大夫，别停我爸的药！别不给我爸做检查！」我着急地拽住医生的白大褂，央求起来。
「求求您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我马上就出去借钱，您千万别停我爸的药啊！」
「哎！你这个小姑娘，你快松手！」
医生挣扎了一下，想挣开我抓着他白大褂的手，「这里是医院，你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王大夫，求求您了！你宽限我一下吧！」
事发突然，加上被妈妈偷拿走银行卡的委屈，我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我们争执的声音，引得医生办公室外路过的人频频探头。
医生也有些被我弄烦了。
「别求我了！求我有什么用？你爸这种情况，也不符合医院绿色通道紧急救治的要求，医院方面也是有心无力。」
「还是得你们家属赶紧想办法，快点凑钱。你听懂了没有？快松开手。」
我听懂了。
但是，家里的钱都被妈妈给了舅舅，我自己的股票已经卖了，爸爸也没有父母亲人，我一个刚工作两年的小姑娘，到哪去借这么一大笔钱啊？！
虽然眼泪止不住地流，但我还是松开了医生的白大褂，转身往外走。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正撞上另外一个进来的白大褂。
「倩倩？是……于倩倩吗？」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是一张熟悉的脸。
9.
张涛。
我的前男友。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嫌弃他家是农村的，条件不好，骂了他一顿，逼着我们分了手。
没想到，竟在这里相遇了。
被自己在意的人，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我顾不得难受，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走了。
……
借钱，绝对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给几个要好的朋友打了电话，可我这个年纪的人，要么刚买完房在还贷款，要么准备结婚生孩子，谁手里都没有多余的钱。
问了一圈，才凑出不到两万块钱。
我捏着电话，无助地蹲在墙角，怎么办……
我爸还躺在床上，可我却这么不争气，连医药费都凑不齐！
回到病房，我一边帮爸爸按摩着他有些萎缩的双腿，一边努力在头脑中搜索，还有哪些人可以借钱。
正想得出神。
医生过来查房了。
「于洪海，感觉怎么样？咳嗽还厉害吗？肺里还疼吗？大小便正常吗？」
爸爸张开嘴，努力地大声回答，「大夫，我没事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利索了，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出院？」
医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严肃地对爸爸说：「那可不行，你的肺里还有炎症，
需要继续治疗，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
「王大夫，」爸爸窘迫地搓了搓手，「我们家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没钱再住院了，我想出院……」
我震惊地看着爸爸，难道他给妈妈打过电话了？
「爸！你别说傻话，我再想想办法，我一定能凑到医药费的！」
医生看我的眼神更疑惑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于洪海的医药费都已经续上了，还上什么火？好好治病吧！」
医药费，有人交了？
10.
医生走后，我赶紧给妈妈打电话。
「妈——」
话刚出口，就被妈妈打断了。
「死丫头，又干什么？我正给你舅舅他们做饭，忙着呢！」
「妈，爸的医药费，是不是你——」
「我没钱给你爸交医药费！你赶紧让你爸出院！都退烧了，还住什么院？白花那冤枉钱！挂了挂了！」
医药费不是妈妈交的。
那会是谁？
我赶紧又跑到医生办公室，想问个究竟。
「是张大夫帮你交的，他没和你说吗？」
王大夫推了推眼睛，「听他说，你们是同学，他就先帮你垫上了。」
在病房的走廊，我找到了刚从门诊楼回来的张涛。
「我爸的医药费，是你交的？」
「嗯，治病要紧，我就先交上了。」
「好几万呢……你就……」
「没事的，我一个人，发的工资都存着，多少有些积蓄，放着也没有用，你别往心里去。」
张涛一边局促地捏着钢笔，一边安慰着我，「再说之前……叔叔对我……叔叔人挺好的，你……照顾好他。」
「那……」
我也有些局促，毕竟当初我妈对他属实过分了一些。
「等我凑到了钱，我再还你。」
爸爸听说医药费是张涛帮忙垫付的，不禁长叹一声，「唉！多好的小伙啊，当初你妈说什么也看不上他，硬生生把你们分开了。」
「爸，别说这些了，再喝口粥吧。」
医药费有了，爸爸心情也好了很多，身体恢复得很快，又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就出院了。
这天我正坐在床边给爸爸削苹果，电话忽然响了。
我接通电话，是舅舅充满怒气的声音。
「于倩倩，你妈阳了，赶紧过来把你妈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