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早上我打水回来，正看到两个年轻的小护士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声议论着。
「看见没？就是那个老太太，什么病都没有，非得住院。」
「我听说她阳了啊！严重吗？是不是有什么并发症了？」
「有什么呀！发个烧，连38度都没有，做了一大堆检查，那体格，比三四十岁的人还好呢！」
「那她住什么院啊？这不是占用医疗资源吗！现在小阳人那么多，孕妇、新生儿、老年人、有基础病的并发症的，哪个不比她严重啊！这人怎么这么好意思，还耗在医院不走了！」
我脸上一红，正要绕过她们进病房，妈妈看了过来。
很明显，她也听到了小护士刚才的话，张口就开始骂街。
「你个浪蹄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背后议论人，也不怕烂舌头！」
「你管我住不住院，老娘乐意，老娘有的是钱！」
「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告诉你，你们人民医院的张涛张大夫，那是我女婿！你们敢和我过不去，我让我女婿开除了你们！」
我赶紧冲进病房，拦住妈妈，「妈！你快别说了！和人家吵什么呀！」
「咋的？还不让我说了？就得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在这医院是有人的，要不这帮子眼窝子浅的家伙欺负咱们！」
「妈！别说了……」
我尴尬地看了看门口的小护士，只见她们都憋着笑捂嘴走了。
妈妈虽然没有别的病，但阳了还是难受的直哼哼，吃完早饭就开始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我坐在床边，帮她揉着脑袋，缓解头疼。
忽然，病房门被踹开了。
舅舅怒气冲冲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黄秀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这个大灾星，是不是就看不得我好？！」
16.
「秀生？」妈妈挣扎着坐起来，「你怎么来了？我在这挺好的，我没啥事！」
「谁特么管你有事没事！」
舅舅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都怪你这个老不死的，自己阳了还到我家去，现在小雨被你一吓，胎都不稳了！」
「我……秀生，我是想去照顾你们的啊！」
「照顾个屁！你就是故意上我那投毒的！怪不得爸妈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你，你就是个丧门星！」
「秀生，你咋能这么说姐呢？姐向来最疼你了，姐是真心对你好啊！」
「谁特么稀罕你的心？呸！」舅舅又啐了一口，恶狠狠地指着妈妈说道：「我告诉你，黄秀云，现在小雨已经进产房了，他们母子俩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活剐了你！」
舅舅说完，转身就出了病房。
妈妈开始手忙脚乱地拆身上的设备，挣扎着想要下床。
我赶紧按住妈妈的手。
「妈，你还做着心脏监测呢！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做个屁！」
妈妈一把把我推开，「死丫头，赶紧去找大夫，让他们把我身上这些东西拆了！」
「我得去产房，小雨这是要生了啊！那是我们老黄家的孙子，我得去！我得赶紧去！」
我拗不过妈妈，只好找到大夫，把妈妈身上的心脏Holter拆了下来。
妈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往产科跑去。
「妈！你刚退烧，你慢点跑！」
我跟着妈妈跑到产科的时候，舅舅正在在产房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看到我们过来，舅舅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产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谁是吴小雨的家属？」
我们赶紧围了过去。
可当我们看清楚护士怀里的小婴儿时，大家都愣了。
这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小男孩。
17.
舅舅一气之下直接从医院走了。
妈妈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不接。
因为舅舅到妈妈的病房里大闹过，医院里很多人都知道那个刚出生的混血小婴儿和妈妈有关系，朝我们指指点点的人更多了。
妈妈一开始还和人争辩两句，后来脸上实在挂不住，干脆出院回家了。
一回到家，妈妈就开始坐在沙发上大骂。
「这个臭不要脸的吴小雨，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烂婊子！我们秀生对她那么好，她还敢给我弟弟戴绿帽子！」
「可怜我善良的傻弟弟呦！让这个臭不要脸的耍得是团团转。我们老黄家对她多好哇，她咋这么没有良心啊？！」
「这个天杀的呦！老天爷咋不……咳咳……劈下一道雷来劈死她个烂货！」
「我的秀生呦，也不知道去哪了……咳咳咳咳……」
妈妈高烧刚退，嗓子哑得厉害，没骂上几句话就咳得不行。
「你少说几句话吧！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爸爸给妈妈递了一杯水，安慰道：「秀生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放屁！」
妈妈胳膊一挥，差点把爸爸推了一个跟头。
「敢情不是你弟弟，你倒是站在说话不腰疼！」
「于倩倩，快，开车带我出去找你舅舅去！这大冬天的，他在外面不回家，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办！」
妈妈说着话，就拉着我往外走。
「妈！」
我赶紧拦住她，「你这刚出院，千万别出去，万一吹到冷风，你的病情再反复了可不得了啊！」
「死丫头，你松手！我要出去找你舅舅！」
我见拦不住她，赶紧说：「妈，你在家等着我，我去找，我出去找，行不行？」
我穿上羽绒服转身又跑下楼。
可是等我开着小电车在外面转了两个多小时，毫无收获地回到家的时候。
我发现，妈妈不在家。
18.
防盗门开着，爸爸正拄着拐杖在厨房里煮粥。
「爸！我妈呢？」
「我让她躺下歇着了，你快洗洗手，消消毒，我刚煮了粥，一起吃点。」
「你舅舅还是不接电话吗？你去他家找过没有，见到人了吗？」
「没找着。」
我一边脱羽绒服，一边回答爸爸的话。
「舅舅不接电话，我去了他家，他常去的饭店、酒吧、网吧，甚至还到他家附近的超市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我先进屋跟我妈说一声，等我吃完饭再出去找。」
我放下羽绒服，推开爸爸妈妈卧室的门。
结果，屋里空无一人。
「爸！」
我急忙跑进厨房，「妈不在屋里！她去哪了？和你说了没有？」
爸爸正在盛粥的勺子一下子掉进锅里。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厨房里！」
「坏了！妈肯定自己出门去找舅舅了！」
「爸，你先吃饭，我出去找我妈！」我手忙脚乱地套上羽绒服，「她这刚出院，要是再冻着了可怎么办啊！」
「我也去！我也去！」
爸拄着拐杖，急冲冲地从厨房里出来，却脚下一滑，没有站稳，整个人撞到了门框上。
「爸！你怎么样？哪撞坏了没有？」
我赶紧扶住爸爸，上下仔细检查着。
「嘶……」爸爸疼得直吸冷气，「爸没事，没事……」
「我这腿是不行了，你把我扶到沙发上坐着，赶紧出去找你妈吧！」
安顿好爸爸，我急冲冲地跑下楼。
刚刚发动车，手机响了。
是张涛打来的。
「倩倩，你快点到人民医院来！你妈妈在医院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