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散场之后,我和助理在停车场等车,公司的车迟迟不来,小朱着急地拨着经纪人杜卓的电话却没有回复。她和我打了招呼说去找杜卓,我点了点头让她快去快回。
深秋夜凉如水,礼服本就夸张而单薄,冷风里我裹紧了外套。
停车场里的艺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没等到小朱也没等来公司的车,手机被收走了,此刻好像除了干站着就别无他法,我有些无奈。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我面前,嚣张的车牌让我瞬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副驾的何遇拉开了车门,贺季臣就坐在后座。
“上车吧,送你回家。”
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上了车。大概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最是识时务吧。
贺季臣蹲下身帮我提起了繁重的裙摆,裙摆铺满了后座,他就坐在我身边。
谁也不开口,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俯身靠近副驾驶的位置,低声问何遇:
“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了眼后座的贺季臣。
贺季臣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递给我,我悻悻接过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小朱,是我。”
“嗯,别担心,我在我朋友车上,你也打车回家吧,记得和公司报备一下就好。”
挂了电话后,车里又归于一阵沉默,谁都没打破此刻的宁静,我靠在车窗边上,看着飞逝而去的路灯出了神,昏黄的灯光朦胧了夜景,凛冽的风裹挟了眼角的泪水。已经太久,太久。
11、
到了公寓楼下,司机和何遇却先我一步下了车。不用说也知道,是贺季臣的吩咐。
“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
沉默,沉默。我被这股低气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大不了跑吧徐酿。
我的手触上车门的瞬间,贺季臣从背后将我紧紧搂住,他的手横亘在我腰间,酒气铺天盖地席卷了我和他。
我挣扎片刻,身后的人却是纹丝不动,于是索性放弃。
我咬牙切齿:“今天你旁边那个女孩子是谁。”
贺季臣靠在我的颈窝,用气音答道:“合作方的女儿。”
我变本加厉又得寸进尺:“叫什么?”
他的气息呼之欲出,滚烫地触上我的皮肤。
“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
“贺季臣,我的分手费很贵,你还想再付一次吗?”
他没回答,沉默了片刻。
也是,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我,窥探他身边的女性,妄图插足他的私生活,明目张胆有价钱标榜身体。桩桩件件踩在他的雷点上。我非要激他。
贺季臣,你知道吗?我很讨厌拖泥带水藕断丝连,这样显得我们都很不洒脱。
我呼出了一口气,身体有些颤抖,连带着声线一起。
“贺季臣,我们会结婚吗?”
12、
当一个情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妄想婚姻时,大概已经连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晚以后,网上爆出了我和贺季臣那晚的照片,照片中他的模样看不甚清晰,只能看见他的手臂搂住我的腰,靠在我耳边低语,看似暧昧亲密,实则那时我们之间早已剑拔弩张。只是入镜的车牌也暴露了主人身份的尊贵。
网上对我骂声一片,说我从出道起资源不断,必定背后有金主。他们说的倒也没错,我没什么好反驳的,命运的馈赠明码标价,我愿赌服输。
更有人顺藤摸瓜地挖出了我无父无母的事情,网上的人骂得愈发难听,我却好似早就被掏空了所有,甚至感情,连难过似乎都多余。
事件后不久就被悉数撤下热搜高位,像冥冥之中压制了舆论的发酵,我心知那是贺季臣。
说好了要好聚好散,我却还是弄得一片狼藉。
抱歉。
13、
其实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贺季臣独独对我与其他人不同,大概是,我和他一样孤独。
不一样的是,我从小被父母遗弃,命如草芥,生如浮游,我摸爬滚打满身伤痕回头望时,空无一人。
而贺季臣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名门之后,生而不凡,但他朝若有跌落云端时,也只怕作鸟兽散。
回望过去每一个沉沦放纵的夜晚,他抱着我共赴云端,大概也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夜里相互慰藉罢了。
那天晚上,我问他:
“我们会结婚吗?”
他说:
“如果你愿意。”
我不怀疑他说这句话时的真心,只是我比他更明白,他需要一个能怀抱他灵魂,容纳他脆弱的情人,更需要一个和他并肩而行,能和他一起共赴荣耀的伴侣。
我曾经也妄想过,是不是只要我变得更好,站到聚光灯下,也能变成和他并肩的人。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即便我被再多的闪光灯追随着,也依旧和他们那样的人隔着天堑。
他也说不用顾虑,他会处理好。也许是我不想那么自私了。也许是我太过于清楚即便忤逆所有人相守也终究难以善终。也许也是我知道,如果贺季臣真是非我徐酿不可,当初又怎么会同意让我离开。他的人生里还会有陈酿,许酿,何酿,只是不能再有徐酿。
到头来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赌徒,赌上所有,牌底是希望他能幸福。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很清楚,谁能越过贺季臣把他和我的照片公之于众。
贺家能成为这个城市首屈一指的显赫家族,凭借的不是吹捧和小儿科,是上位者的手段和城府。
或许都没有烂俗的电视剧里支票买断的离开,仅仅动动手指疏通媒体关系就能让一个花了七年才站稳脚跟的女明星陷入丑闻。又或许即便上位者的慈善总裹挟着层层利害关系,但说到底,他们总有恩于我。
他们根本不需要我偿还那点对他们来说根本看不上眼的钱,但需要我和贺季臣保持该有的距离。
徐酿,该往前走了。
和贺季臣在一起的七年,是我人生中最潇洒肆意的七年。
所以把一切停在这里,我们最好的时候。
14、
又一年深秋,雨夜。
新来的助理点好了蜡烛,灯光乍收,烛火摇曳,跳跃的火光里似乎看到了那人的脸庞。
分外温柔。
“酿酿姐,许个愿吧。”
恍惚间,仿若真的回到那年。
我失笑,闭上眼,虔诚祷告。
上帝啊,我愿贺季臣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