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大夫么？”丰老爷不满道，“哪有治了一半，就放着病人不管的？”
“第一，我没收你们家半文钱的诊金，就已经送过你们家孩子几针，替他解了迷药。”薛霜月道。
“第二，我今日会去，也是担忧魏公子，陪他同去而已，就算我是个大夫，能请得动我的人，也不会是你们。”
语句间对魏寒星的维护昭然若揭。
“你刚刚也说了，还要调养，不是解了就算完的。”丰老爷涨红了脸，“小孩子还病着，你都不管。”
“你好狠的心！”
“我不欠你们家什么。”薛霜月淡淡道，“别给我来这一套。”
“小孩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还是我亲自去把人换回来的，真要算起来，也是你们家欠我的。”
“你……你！”丰老爷噎了半天，“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给我儿子开方？”
薛霜月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丰夫人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转头呵斥了几句挡在门口的下人们：“让开！”
“魏公子，薛小姐，请进吧。”丰夫人把儿子交给侍女，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我带你们两位去老夫人那里。”
丰老爷红着脸，正要开口叫骂两句，丰夫人便皱眉道：“闭嘴！你儿子的命不要了？”
有了丰夫人带路，两人很快就走进了府中。
走到老太太院子外面时，薛霜月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随着两人往院子里走去，药味也越发浓了起来。
廊下站着一个姑姑，正熬着药，见有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那是什么药？”薛霜月随口问道。
她要行针，自然有些禁忌，不好和老太太已经喝过的药冲突了。
“是许大夫开的方子。”姑姑应道。
“哪个许大夫？”薛霜月微微皱眉，疑惑了起来。
这凌城里几个药铺坐堂的，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里，似乎没有姓许的。
“这……”姑姑为难道，“奴婢也不清楚。”
“丰夫人？”魏寒星也听出了里面的不对，开口道。
他语气冰冷，听不出情绪。
丰夫人一惊，不敢抬头看他们两人，只说：“是附近的大夫，他开了方子，我们便拿去抓了药。”
“方子在何处？”魏寒星问。
“就在老太太屋里。”丰夫人连忙对姑姑道，“还不快拿出来？”
那姑姑一福身，便匆匆进去拿了。
“我们进去吧。”丰夫人擦了擦汗，殷勤道。
薛霜月瞥了她一眼，就在原地没动，唇边勾起一点笑意来。
丰夫人骤然心虚起来，低下了头。
药方很快就被姑姑取来，薛霜月接过一看，方子倒没什么不对。
虽然用处不大，但也是温养身子的药材，无功无过。
“这方子普通得很。”薛霜月道，“也就起个补养身子的作用了。”
她这话一出，丰夫人的脸色便好看了些。
“不过……”薛霜月将方子一叠，快步走向了熬药的小锅。
浓黑色的药汁在锅里翻滚着，泛出酸苦的味道来。
薛霜月拿起旁边的药勺，盛了一点汤药出来。
汤药刚入口，薛霜月就皱了皱眉：“这味道不对。”
丰夫人脸色一变，往门口挪了几步。
“怎么会不对呢？”丰夫人口中道，“这都是按着方子抓的药，花了不少银子呢。”
薛霜月提起小锅，利落地把锅里的汤药倒掉，只留下了药渣，拿筷子轻轻拨弄着。
“比起药方，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黄芪，一样是……核桃。”
“量加得不多，也只能让人的咳疾慢慢加重。”
“什么？”丰夫人装出一脸惊讶，“这是哪来的？”
她说着，离门口更近了，眼睛却看着熬药的姑姑，责骂道：“老太太的药都是你来熬的，是不是你在里面做了手脚？”
熬药的姑姑犹豫了片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有错。”
“老太太生病以后脾气不好，老是动不动就骂我们，奴婢就……”
薛霜月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般人只会知道咳嗽时不吃辛辣冰冷的食物，这黄芪和核桃，不是懂药理的人，下不进来。”
“如果只是咳疾加重，倒是没什么，但老太太这个年纪，一直咳下去，哪天背过气，人也就没了。”
“这种害人的事，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魏寒星转头看去，丰夫人已经退到了门边。
清远立刻领着人封住了她的后路，把她堵在了门口。
“丰夫人。”魏寒星冷声道，“解释一下吧。”
“我……我不知道啊。”丰夫人被他一看，紧张得连辩解的话都没说出来。
“先看住她吧，我们进去瞧瞧老人。”薛霜月道。
从丰夫人嘴里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进去问问老夫人。
两人一同进了屋，屋子里烛火昏暗，混着药味，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薛霜月经过茶桌时，停了停脚步，伸出手指，在茶桌上抹了一下。
果然，看着上好的红木桌上，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灰。
老太太正靠坐在床上，明显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她还没开口，就咳了好几声，脸上被呛得发红。
薛霜月眼疾手快，一手扶稳了老太太，一手在合谷、内关依次下针，两针下去，便立刻见效，止住了老太太的咳。
“咳……外头的事，我都听见了。”老太太声音虚弱，脸上带着咳出来的潮红。
“其实之前喝药的时候，我心里就怀疑了。”
说完这两句话，她又停下来缓了缓。
薛霜月安静地在一旁诊脉，并不多问。
“您有事的话，可以遣人来找我。”魏寒星停顿了一下，“不用担心麻烦。”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艰难地扯动唇角。
“这些时候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
“年轻时候的恩怨，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来凌城之后，也暗中照顾过老婆子，我都知道。”
“那这次您怎么……？”魏寒星问。
“我就这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就死了。”老太太叹气道。
“这药有蹊跷，我心里有数，但如果告诉你，我那儿子和儿媳肯定要吃罪的。”
“现在你都知道了，那老婆子再求你一句，别伤他们性命，好么？”